几名化形鱀妖坐在一旁的岩石上冷漠地看着这一幕,待到那少年已然只剩进气不见出气,其中一位长发雌性才按住了雄性的胳膊,止住了他的动作。
“愿意说了吗?”
雌性鱀妖浓墨般的长发拖拽至地上,声音冷若三冬寒霜。她用尖利的指甲抓住少年的头发,强迫他睁开眼与自己对视。
“我……我不知道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裴尊礼口鼻喉咙中全是濡湿的水液,一句话三喘气,嘴唇的血色退得一干二净。
“不知道?”雌性鱀妖五指用力,指甲一点点进入他的皮肉,鲜血顺着裴尊礼的面颊滑落。
“你是那个伏阳宗宗主的儿子吧?知父莫若其子。你怎么会连你老子的去处和弱点都不知道?”
“我、我不是。”裴尊礼摇头否认。
“你犯不着撒谎。”雌性鱀妖伸手抹了一把他脸上的血渍道,“我们鱀妖一族擅长御水之术,血液自然也算作水的一种。”
她将脸凑近,恶狠狠地盯着裴尊礼的眼睛。
“你体内流着那个男人的血。隔着十里都能闻到里面的臭味!”
裴尊礼呼吸一窒,整个身体被雌性鱀妖狠狠甩开,撞到冷硬的岩石壁上再起不能。
“夫人,跟这杂种废什么话,直接杀了完事。”雄性鱀妖看不下去了,撸起袖子说,“等杀完了再把血一放,剥了皮找棵树一挂,我不信他老子看了能不吱声!”
“蠢货!”雌鱀妖一甩手,“他死了我们拿什么去胁迫那裴世丰?阿椿阿瑛他们现在都被他绑走生死不知,你还嫌我们失去的族人不够多吗!”
裴尊礼后脑撞在了石头上,眼前一片漆黑,头痛欲裂,趴在地上半天缓不过气。但鱀妖们的交谈他还是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原来如此——因为父亲残杀绑走了他们的族人,于是他们想用自己作为筹码和父亲进行交换。
那只画眉妖怎么说得来着?
父亲砍下了鱀妖族长的头颅,彻底埋葬了和平调解的可能。
不过这也是无法避免的结局。
父亲向来崇尚的便是遇妖则杀,不留活口。他不会多费口舌去和厌恶的种族化干戈为玉帛。
裴尊礼装作昏迷的样子,偷偷抬眼看向正在和族人争执的雌性鱀妖。
从身边那些鱀妖对她毕恭毕敬的态度和“夫人”的称呼来看,她恐怕就是族长妻子了。
他们本是为了族人的安危答应前去和解,但父亲却二话不说杀了她的丈夫。
这样看来她没立刻剥了自己的皮已经相当仁慈了。
“那依夫人您看,要怎么处置他?”雄鱀妖被骂了一句后老实多了。
“先把他捆起来。”族长夫人冷声道,“等明日天亮时送到水面之上给他父亲看。”
“若是不放人,每隔一个时辰就砍掉他一根手指。”
裴尊礼猛一哆嗦,无以言表的恐惧让他几乎停住了呼吸。
不是害怕被砍掉手指,而是他知道,父亲根本不可能在乎自己的性命。
别说手指了,就算自己在他面前被削成人彘,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他不会管我的。”裴尊礼哑声道,“你们想救人,用我威胁他是没用的。”
雄鱀妖狞笑一声,一脚踢在他脸上。
“说的什么疯话!哪有老子不管儿的?给我带走!”
潜藏在暗河里的未化形鱀妖听命纷纷冒出脑袋,一个个在水中静静直立着,发亮发绿的眼瞳注视着裴尊礼,缓缓朝他靠近。
雄鱀妖将他踢进水中,看着翻腾的白鱀们用壮硕的身体将裴尊礼托起来,慢悠悠朝着暗河深处游去。
“那只鹤妖什么情况?小祈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族长夫人扶着额头坐在石椅上,痛苦地皱起眉毛。
“夫人别急,在下去看看。”雄鱀妖恭敬道。
他正待转身,暗河水中却突然窜出一个族人,惊慌失措地跪倒在族长夫人脚下厉声道:“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我不是说过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乱吗?”族长夫人揉着眉心道,“快说!”
“夫人……”那只鱀妖话未至泪先行,抽抽搭搭道,“刚刚被救回来的江沼好像中了邪,非闹着要撞墙自杀,拦也拦不住啊!”
“什么?”族长夫人拍椅而起。
江沼是他们从裴世丰手中救下的那只化形鱀妖。明明回来的路上都很正常,现在这又是唱的哪出?
“带我去看看。”族长夫人严肃道,化作白鱀跳入暗河中随族人而去。
另一边,囚禁贺玠的洞窟中。
在贺玠终于屏住呼吸吃完了三条鱼后,少女终于满意地收起鱼篓,不再继续折磨他了。
“既然你不会饿死了,那我就走了。”少女冷冰冰道,“别想着解开锁链,这是我娘的亲传秘术,除了我和她没人能解开。”
贺玠脱力地长叹一声,耳中却忽闻到隐隐的尖叫和怒吼。
“让我去死!求你们了,不然大家都会没命的!”
凄厉的叫声落入贺玠耳中,他听着那人绝望的呼喊,突然神色严肃地安静下来。
“什么声音?”他扭头看向少女。
少女停下了身子,默默凝神聆听片刻,随后疑惑道:“是江沼的声音。他在干什么?”
“江沼?”贺玠喃喃道,“莫非是你们从裴世丰手中抢救下来的那只化形鱀妖?”
“你怎么知道?”少女惊道。
“我不但知道这个,还大概知道他为什么惨叫。”贺玠认真地看着少女,“给我解开锁链,让我去找他。”
“你……”
“越快越好。”贺玠不想多做解释,“不然包括他在内,你们所有鱀妖都活不过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