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对了上——贺玠掰着指头正在想着幻境里的事,手边却突然被庄霂言塞过缰绳。
“从这里开始就由你来驾马。本王要休息了。”
说完,他迅速钻进车厢中放下布帘,动作快得不像下肢残疾的人。
贺玠一脸懵地接过重任,一抬头就看见了排在城口望不到尽头的入城队列。
感情是打发自己来排队了。
贺玠满腹牢骚地驱马前进。
肩扛手提的百姓,骑马入城的官人,端碗乞讨的乞丐——想要进入陵光的人可谓五花八门,队伍尾巴一直延伸到几里开外。
贺玠一边动着缰绳,一边估摸着晚饭前能不能轮到自己。不曾想手下的马儿似乎不习惯他温吞的御马方式,喷车粗气向前疾跑了几步,等到贺玠回过神来想要勒紧缰绳时已经来不及了。
“吁!”
贺玠惊恐的叫喊声还未落定,马儿已经不羁地冲到路边,埋头啃起了鲜嫩的草,丝毫不顾及身后被它拖甩的马车。
贺玠只看见自己直愣愣撞上了前方金丝镀边的华美马车,在最后的挣扎和跳车躲避中选择了闭上眼睛。
轰——
队尾的动静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纷纷回头观望。
车厢里传来庄霂言愤怒的埋怨声,听上去已经忍无可忍了。
贺玠扶着眩晕的脑袋,直起身子看向前面的马车。
只见那原是精美的木制车栏已经被自己这辆马车撞成了两截,一半车身还怼进了人家车里。一地碎屑,惨不忍睹。
一声暴怒的吼叫从眼前的马车中响起,比庄霂言的声音还要震耳欲聋。
“这是在干什么!没长眼睛吗!”
一身麻布衣的家丁从马上下来,跑到贺玠面前指着鼻子就骂。
“你知道这车上坐的是谁吗!知道这车什么来头吗!脑袋不想要了!”
家丁捏着个嗓子叨叨不停,吵得贺玠头嗡嗡。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不过再怎么也是自己驾马失误在先,贺玠立刻低下头认错:“您看我这还有几两银子,用来补偿够吗?”
家丁盯着他锦囊中的碎银嗤笑:“就这点钱?这车子可不是用钱就能补偿的!”
他穿得普通,但挂在脸上的傲慢和刻薄却淋漓尽致,不知他的底气到底源自何人。
贺玠有些发怵地看向前面摇晃不已的车厢。半晌,那精致的幔布被一点点撩开,一个东西缓缓伸出,放在地上。
贺玠一走眼还以为是何人略粗的腰身,定睛一看那居然只是大腿。
“大少爷!您不必亲自下来,一个不知死活的贱民而已,小的就能处理好。”家丁变脸的速度堪称一绝,立刻堆笑着跑到车边,伸手扶着那位大块头少爷下车。
贺玠这才看清那位大人的全貌,不由得吸了口凉气。
哪怕是在富裕宝地孟章国,他也没见过如此……富态的人。
那大少爷整个身躯都被层层的肉堆叠而生,宽大的衣袍都受不住肉躯的撑开,紧紧绷着。
他每动一下就要喘一口粗气,看上去还真像个移动的肉山。
“怎么回事?”
他脖颈上的赘肉压迫到了喉咙,说出来的话闷闷响。
“抱歉,是我撞毁了您的马车。”贺玠低下头,双手捧着锦囊,“您看看用这些可以赔偿吗?”
大少爷目不转睛地盯着贺玠的脸,随后扬起诡异的笑容慢悠悠说了一句:“把他带回去。”
家丁听后立刻得令地走向贺玠,压低声音恶狠狠说道:“听到了吗?我们大少爷看上你了。算你小子走运,乖乖跟我们回去,这损失也能一笔勾销了。”说着,家丁还想伸手拉扯贺玠。
“什么意思?”贺玠紧紧皱起眉毛。他自然是听出了不妥,但也没想到他们会光天化日之下抢人。
“还什么意思呢!”家丁啐了一口,“也就靠这副皮囊我们少爷喜欢才饶你一命,你小子别给脸不要脸啊!”
关键时刻,贺玠突然想起孟章神君赐予自己的银令,立刻掏出来呵斥道:“我是孟章派来的使节,有什么事情在这里解决便好。”
“还孟章使节呢!”家丁一把将银令掀翻在地,还踩了两脚,“今天就是天王老爷来了你也必须得跟我们走!”
“你知道这辆车是谁赐的吗?”家丁扬起下巴,“这可是当朝皇后亲赐我们大少爷的楠木宝车!别说是你了,就是神君本人来了也得跪下磕头!”
当朝皇后!贺玠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吞唾沫的声音。
“皇后?”
幽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庄霂言顶着一双怨气大到能弑神的眼睛拨开布帘,死死盯着家丁:“你说康庭莲那个妖女?”
“大、大胆!”家丁也没想到背后突然冒出个恐怖的男人,舌头顿时打结,“竟然敢对皇后娘娘不敬!”
那大少爷也被庄霂言这大逆不道的言论怔住了,好半天才哆嗦着手指命令家丁道:“白痴!你还在愣着干吗?把这两个人全都抓起来!”
认识这胖男人的百姓都在前面窃窃私语为贺玠二人感到惋惜。
谁不知道这康家大少爷仗着自己亲姐姐当上皇后,全家飞升后作威作福恶霸一方多年。伤人害人无数,而且手段极其残忍,完全靠血腥杀戮取乐,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哟,不愧是那妖女家的孬种。”庄霂言大爷似的侧身一靠,从怀里掏出一块做工精良的玉佩丢在地上,“若是孟章神君的令牌都压不过你,那本王这块玉又如何呢?”
家丁正要向前冲的步伐被玉佩拦住,他瞪大着眼睛仔细看着脚下佩饰上的纹路,额头瞬间冒出冷汗。
在康家干过这么多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家丁当即认出那上面代表着皇室的纹路,双腿颤颤地回到胖少爷身边。
“大、大少爷。这、这家伙好像……”家丁窃声道。
皇室玉佩,瘸腿,佩剑。
这几个要素合在一起,那胖少爷就是傻子也认出庄霂言的身份了。
“原来是仁泽王殿下,失敬失敬。”
胖少爷抱拳行礼,可语气眼神没有一丝尊敬,甚至称得上咬牙切齿。
“本王随从办事不力,有错在先。不过既然他已经知道悔改且愿意赔偿,康大少爷再继续为难,是不是就说不过去了呢?”
庄霂言阴恻恻地笑,从贺玠手中抢过锦囊丢给家丁,随后只一做口型道。
“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