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见过?”瘦麻秆捕捉到贺玠眼底一闪而过的诧异,掩嘴笑了笑。
贺玠盯视着衣袍下滑落的乌黑发丝,猜测着这只妖物的种类。
“鱀妖*。”瘦麻秆仿佛看透了他心中的疑惑,晃了晃手中的绳子道,“听说过没?很罕见的。”
鱀妖?
这名字贺玠并不陌生,在爷爷给他留下的书上第七十八页就有过记载。
鱀妖生于江流,为鱼妖中极为罕见的一类。喜与族人居住,擅长御水成形的妖术,已有多年未见其踪迹。
连腾间老爷子都没怎么见过的妖种,居然出现在这些妖牙子手中,贺玠愈发觉得眼前消瘦的男子令人胆寒。
“倒是不知如此稀有的货,你们是怎么搞到的。”贺玠仿照瘦麻秆的话术询问他。
瘦麻秆抖着肩笑笑,没有回答,只是侧身让出一条上马车的路。
“还是快些上车吧,耽误了时间,我们可是赔不起的。”
说完,瘦麻秆就牵扯着手上的鱀妖,将她推上了车厢,和那铁笼子锁在一起。
贺玠踌躇片刻,选择爬上车坐在铁笼旁边,紧挨着那低垂着头的鱀妖。
瘦麻秆撩开遮在车厢上的帘子,竖起食指朝贺玠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在示意贺玠注意这些妖物的动静,以免在出城门时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笼中的幼妖们似乎预感到自己地狱般的未来,在黑暗中低低啜泣着。
三位妖牙子坐到了车前,一人驱马两人望风。车后的贺玠就紧靠在角落,一边注视着低头不语的鱀妖,一边思考着要如何才能解救他们。
马车缓缓驶动,一路平安来到孟章城边,接受守卫的盘查。
贺玠知道那瘦麻秆擅长障眼法,骗过守卫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但自己想要的可不是守卫的配合帮助,而是他们拖延下的时间。
“连罪。”
在车外瘦麻秆正和守卫迂回时,贺玠轻声喊醒了背后的砍刀。
“帮她解开麻绳。”
贺玠看着鱀妖手上一圈又一圈的绳索,知晓那上面还附加了禁锢一类的术法,只能靠连罪才能斩开。
连罪嗡鸣一声,红光闪过,捆住鱀妖的绳索应声落地。
那鱀妖似乎没料到贺玠会帮助自己,愣神在了原地,好半天才抬起头望向他。
是个肤色白到骇人的姑娘。贺玠的手不易察觉地哆嗦了一下,随后趁着守卫翻动车厢的动静低声道:“一会儿等车停下来,你就跑,不用管我。”
女孩用两颗又黑又大的眼珠看着贺玠,半晌慢慢捡起地上的绳子,一圈一圈重新套在了自己手腕上。
“嗯?”贺玠看傻了,不知道女孩这是何意。
“该跑的是你。”
她的声音同她的长相一样冷冰冰,光是入耳就如同那刺骨江流灌满身体。
马车通过了盘查,缓缓行驶了起来。
“什、什么意思?”贺玠问。
女孩重新将头低下,不愿再说话。
笼子里又传来一声声难耐的呜咽声,贺玠小心翼翼地撩开一角,看到里面的幼妖全部堆叠在一起,有的还在抽噎,有的已经奄奄一息。
如果再不加以救治,至少会有三成的幼妖死亡。
贺玠听着车厢外三人的交谈声,知晓现在用连罪砍开铁笼的铁锁一定会引起注意,但不打开笼子,自己是没办法施以援救的。
“你会哭吗?”
就在这时,蹲坐在一边的女孩出声叫住了他。
“什么?”贺玠怔住了。
“你想救它们?”她看向了铁笼。
“我想救你们。”贺玠低声道。
女孩垮着脸没出声,突然挣脱开手上重新捆好的绳子,在贺玠胳膊上狠狠拧了一下。
不耐痛的贺玠立刻被她巨大的手劲捏出了泪水,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着自己没有大叫出声。
女孩看着他眼角浸出的泪水,在它滑落脸庞的刹那用指尖接住,而那滴眼泪,在她手中慢慢变化为一根细长的铁丝。
御水成形。这个女孩果真是鱀妖。
她将幻化而成的铁丝丢在贺玠脚下,随后自己又将麻绳缠在手上,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蜷缩回角落。
用这根铁丝去撬开铁笼的锁吧。
贺玠知晓了她的意思,慢慢捡起地上的东西。
“救它们走便好。”女孩将脸埋在双膝之间闷声道,像是个孤僻可怜的幼儿,除了这句话外再也不愿多说一个字了。
“你有名字吗?”贺玠突然抬头问。
女孩用双臂抱住自己的脑袋,半晌闷闷道:“江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