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瘦麻秆突然怪叫了一声,吓得跟在他身后的贺玠一个踉跄。
地道里本来就黑,没有半点火光,贺玠只能手扶着墙一点点跟随其后。哪知道他半路大叫一声,还以为撞了鬼。
“到了。”瘦麻秆搓搓手,似乎对吓到贺玠这件事很是愉悦。
他指着眼前成堆的发霉木板和破烂麻布,手下利索地将它们抛开在一边,露出其后隐藏的门。
还真是门外有门天外有天。
贺玠揉揉鼻尖,注意着脚下凌乱的杂物,只觉得那恐怖的妖息越来越重,近在咫尺。
瘦麻秆神秘地笑了两声,缓缓推开那扇门,门后掩藏的灯火霎时铺满整个地道,晃得贺玠睁不开眼。
说来奇怪,那破木门本是腐朽不堪满是缝隙。可满黄的灯光硬是没有从门内透出一点,直到推开门才能看见里面的光景。
是结界吗?
贺玠留了个心眼,在踏进门内时仔细看了看,确定没有陷阱后才进入。
“准备好了吗?”瘦麻秆摘下斗笠,拍拍身上的雨水,打了个响指,那两边插满烛火的空房间内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硕大的铁笼子。
笼外的铁栏上长满了尖刺,光是看一眼全身都不由幻痛,更别说亲手摸上去。
笼内密密匝匝挤着数不清的毛团子,蛄蛹来蛄蛹去。放眼看去竟然全是丁点大的幼犬和狐狸,那冲天的妖息就是从它们身上传出来的。
结界术加障眼法,都是中阶往上的妖术,这男人居然使用得如此娴熟。若非不是老道的斩妖人,他恐怕是……
贺玠突然有点后悔跟进来了。
“怎么样?这些可都是我们弟兄几个费了老劲抓来的,准备明儿一早就往陵光送。”瘦麻秆往掌心吐了两口唾沫,徒手握在满是尖刺的铁栏上,打开笼门,从里面揪出来一只哼哼直叫的白狐。
“这种毛色的现在那边大人可爱玩了,白的,漂亮。”瘦麻秆说着说着眼神又不自觉瞟向了明月,“你这只要是拿去买,起码是这个数。”
他伸出五根手指:“五百两银子。”
贺玠不做声色地点头,装作对这个价格毫不在意的样子。
“再高价我也不会卖的。”
坏了,自己好像知道妖牙子是什么了。
养殖捕猎幼妖,高价贩卖出手。小的时候听爷爷讲过,他曾剿灭过一条贩卖妖兽的团伙,但那只是杯水车薪,根本清理不了已经遍布在灰色地底的蛛网。没想到现在让自己撞上其中一根蛛丝。
“明儿寅时左右你来这里,我们弟兄有门道出城。”瘦麻秆拍拍狐狸的背部,确认它是否还在呼吸。
要怎么办,要拒绝共同前往陵光的交易吗?和这种贼人在一起不易于站在危墙之下,最好的办法应该是脱险后报官。
“嘤嘤。”
笼内的幼妖们感受到外界源源不断的压迫,不安地爬动着。
贺玠看着那一双双清亮懵懂的眼睛,本来想好的拒绝话锋一转。
“要带上这些吗?”他看向铁笼,得到了瘦麻秆肯定的回答。
他想要救这些幼妖。
“那是必须的,陵光那边的大人们就等着这批货呢。”他又晃了晃手中的白狐,凑到贺玠身边小声说:“诶,看在是同行的份上,能不能告诉我,陵光那边的权贵们现在盛行什么式儿的妖?”
这你就问错人了,我甚至都没去过陵光。
贺玠内心狂汗,生怕这是瘦麻秆对自己的拷问。稍有答错就会人头落地。
陵光的权贵喜欢什么样的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陵光的权贵啊。
裴宗主不就是陵光的尖尖吗?
贺玠想起那只围在裴尊礼身边蹦跶的猞猁,淡定道:“我倒是有耳闻,那伏阳宗宗主手下就有一只白毛妖物。”
“还有这档子事?”瘦麻秆也是第一次听说,喃喃道,“我听说那宗主对骄奢淫逸之事无感。我师父那波子人曾给他献进过化形狐妖美人,结果差点被他连人带礼杀个精光。”
杀个精光。这个词让贺玠无端想起裴尊礼在珍满楼挥剑斩杀狐妖的英姿,心头一跳。
扑通。
突然传出一声□□坠地的闷响,贺玠扭头,发现那声音居然是从墙壁里传来的。
瘦麻秆原本嬉笑的脸突然沉了下来,半是推搡的将贺玠赶到门边:“好了,看也看完了。记着明日寅时来此集合便好。”
他陡然转变的态度让贺玠生疑,但四下扫视后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是幻听吗?
随着身后木门的关闭,周身的灯火也霎时熄灭。贺玠在黑暗中看向身后诡谲的房间,直到明月发出不安的叫声后才转身离开。
而在那房间内,瘦麻秆听到远去的脚步后脸上端起的笑容瞬间消失,走到方才发出响动的墙壁处,一脚踢开了那陈旧的墙面,露出了里面双手双脚被麻绳捆绑住的人。
那是个浑身上下洁白如雪的女孩,除了乌黑的头发和手腕脚腕被绳子磨破的淤青,她的肤色白到令人发指。像是寒冬腊月松林树上最顶层的落雪。
“老实点!”瘦麻秆恶狠狠道,“以为那小白脸能救你?”
女孩没吭声,嘴中含住了一团破布,面若寒霜地看着瘦麻秆。
“他估计自身都难保了。”瘦麻秆阴狠地磨了磨后槽牙,“等到了陵光,他就没什么用了。那只山雀才是我想要的,到时候你要是不老实,就把你跟他一起杀了喂野狼!”
女孩颔首,眼珠自上而下地看着瘦麻秆,虽然是跪坐在地的姿势,但那表情分明她才是局面的掌控者。
“擦,死哑巴。”
瘦麻秆被女孩这不屑的眼神盯出一阵恶寒。心想着要不是陵光那边点名要她这只化形鱼妖,自己现在就能把她剁了煲汤。
“哼,听说陵光那康家大少爷热衷于看妖物两两相斗,手段玩法极其残忍。你还是趁现在想想怎么讨好你的新主人吧。”瘦麻秆重新给女孩捆上一层新的麻绳,上了一个禁锢术法确保她跑不掉后才恶狠狠地笑了两声,起身摔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