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树妖,就是拐走那些姑娘的真凶?”戚大人眼中的震惊更甚,脑门上汗如雨下。
“还有这个男人,他应该就是虚有山的守山人。”贺玠将自己所见的记忆的挑重要的部分告诉了戚大人。
衙役们在短暂的震惊后都开始有条不紊地拯救被困在根脉间的姑娘。那男人死后树根就停止了生长,被困在内里的她们也都存活了下来。
戚大人听完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汗流湿了随身携带的三块手帕,在衙役的搀扶下走到那怪人的身边。
“我是见过他的,在他还小的时候。”戚大人慢慢蹲下身子,将男人半睁的双眼轻轻合上,“小竹哨。那会儿都这么叫他。”
“自从那场山火过后,就没人再看见过他了。真没想到……”
他重重叹了口气,转过身握住贺玠的手道:“这次,是我们整个孟章城百姓欠你一个人情。等回去后你有什么要求,只要是本官能力范围之内的,尽管提。”
“不不不!千万别这么客气!”贺玠还从未被别人如此重谢,整张脸都红到发亮,“就按之前说好的银两,多的我拿着不安心。”
确实不安心,毕竟这桩事件能平平安安解决,人家裴宗主是最功不可没的。虽然不能提及,但自己也不能白占这点便宜。
“阁下的所为,本官也会如实禀报给神君大人的。”
解决了自己心头的重压,戚大人恨不得撩起官袍给眼前的年轻人磕上三个响头。
贺玠自知拗不过戚大人的诚意,只好推谢道:“不过我的确还有一个请求,望大人成全。”
“但说无妨。”
“我想再与那树妖的父亲见上一面。”贺玠恭敬道,“此事蹊跷颇多,那老人怕还是有所隐瞒。”
——
回到孟章城后,贺玠先帮着衙役们将昏迷不醒和失去行动力的姑娘依次送去医馆,恢复神智的就交由家人手中。
直到看见那最后一个,也是那卖粥的姑娘被她瘦弱的母亲痛哭流涕地带走后,贺玠才马不停蹄地赶往衙府。跟随着戚大人再次来到了关押那老人的牢房前。
据说戚大人派遣的几名捕快在他居住的那间茅屋后院挖出了几具成人残骸,这老贼在自己之前就已经对百姓下过毒手。此时脚缠镣铐,头戴枷锁。俨然已是一副死罪能免,活罪难逃的样子。
哐哐哐。
贺玠敲了敲木桩牢门,可老人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重新低垂下头颅。
眼见谈判还未开始就要破裂,贺玠从怀中摸出一串手串,顺着空隙丢到了老人脚边。
“安安……”老人看着脚边的木珠,认出来那是由女儿的枝干打磨而成。
“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安安她在哪儿!”
老人掀起松弛的眼皮,手中的枷锁被他震得咔咔响。他想要站起来冲到贺玠面前质问,但沉重的脚镣又将他狠狠拽回了地上。
“锁昔。”
贺玠目光紧锁老人的眼睛,不放过他分毫的表情变化。
“为什么陶安安会此等术法?”
“什么锁昔!什么术法!你告诉我她在哪儿!”
老人唾沫横飞状若疯癫,听不进去贺玠任何一句话。
“她已经死了,在城外的虚有山中。”对于此等妖物,贺玠没有丁点的同情。
“死、死了?”老人摇晃着靠墙跌坐,干瘪的嘴唇分分合合,最终从喉咙中挤出一声绝望至极的嘶哑惨叫。在场的人无不头皮发麻。
“你告诉我那仙术她从何习来,我能带你去见她最后一面。”这是他给他最后的机会,也是贺玠能做的最后的仁慈。
老人惨叫着挣脱枷锁,却只能让双手被撕裂得鲜血淋漓。他早已是妖丹半毁的废妖,他连女儿的死都无法感知。
“是……是我教给她的。”
老人倚坐在墙角,喘着粗气,像是油尽灯枯的蜡烛,提着最后一口气存活。
“你怎么会接触到这种术法?”贺玠急问,“莫非是一只鸠妖所授?”
“什么鸠妖?”老人摇头否认,“是一个外貌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的老头子。”
“那都是百来年前的事了。”
“那家伙留着小胡,老不正经,跟我讨水喝。”
“我不过给了他一碗水,他就扔了本破书给我,说那上面记载着仙术锁昔。让我好好学,以后能混迹人间,行走江湖骗傻子钱。”
“我只当他是疯子……可谁知道,那书上所记载的术法,居然是真的。”
裴尊礼说,那是只有神明才能接触到的术法。按照老人所说,那人莫不是个神明?
神明外貌变化莫测,该不会正是那失踪已久的陵光神君?
“他有留下自己的名字吗?”贺玠追问。
老人仰头,枯瘦的脖子如翻浪的鱼,一梗一涌。
“他说他姓腾。”
“叫腾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