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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巧。”
比起白发少年那见了鬼一般的神情,贺玠的态度要淡定许多,甚至友好地朝他挥手笑笑。
毕竟两人都在这城中,能碰在一起也不是什么怪事,只能说缘分有时就是这么妙。
“你……你……真被放出来了?”
少年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跑到贺玠身边上下观察了一番,不可置信地问。
“哦,说起这个,我还要向小兄弟你道个谢。”贺玠拉起少年的手,“要不是小兄弟你回去禀报了你们宗主,前来为我的身份作证,我现在还恐怕被关在那暗无天日的牢里呢!”
贺玠说得真诚,两只眼睛都闪着感动的光芒——他是真以为自己获救是因为少年的功劳。
“啊……这个……”白发少年咳了两声,耳朵都熟透了,反应过来后装模作样地抬起头道,“那、那是自然,我和我们宗主都是一等一的大好人,自是对他们随意抓人入狱一事颇为不满……不过你也不用行此大礼,要是真想感谢我,就给我买一篓活山蛇就好了!”
少年毫不客气地伸出一根手指在贺玠眼前晃了晃,没想到却被他一把握住,激动道:“原来你也喜食蛇肉,真是知音啊!”
少年:“?”
贺玠没想到除了爷爷之外,居然还有第二个和自己同样口味的人,当即如他乡遇故知般泪流满面。
“等过几天我的事情办完了,一定给你买上一满篓!不,至少三篓!”
于是一黑一白两个人,在老婆婆满是疑问的眼神中不停地握起手来,晃得那肩上的明月啾啾叫。
“诶对了,我还不知道小兄弟你的名字呢。”
都第二次见面了,还是帮助过自己的恩人。贺玠觉得问一问名字也不是什么逾越的事情,可不知为何少年有些为难地思索了起来。
“名字吗?”少见紧皱着眉毛,似乎在思考什么天大的难题。
“如果不方便告知的话……”贺玠害怕少年身份复杂,不便坦白姓名,就连忙想要找话圆回来。
“哦!我知道了!”少年一拳捶在脑袋上,眼中精光大闪,“我叫震天下!”
震天下……
贺玠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搞不清楚这个极像现编的称呼究竟是他的本名还是代号。
“以后你就这么叫我吧!”少年一手指着贺玠得意地点头,对自己这个名字十分骄傲。
正当两人聊得欢快时,贺玠突然注意到身侧的光影一暗,淡雅的墨香也随即侵入了他的鼻腔。
几乎是呼吸间,贺玠的后背猛地绷紧了——这味道他不久前才闻到过。正是那位接连两次将自己从妖物手中救下来的宗主大人。
也对。之前就听那俩守卫说过,白发少年是随着陵光国的大人物而来。既然那大人物就是裴尊礼,那么他与少年定是一路同行于此,住在这里也是理所应当。
“尾巴。”
短短两个字,却让正在嬉笑不已的贺玠和少年两人都感到一股寒气。尤其是那少年,原本就白的肤色顿时增添了两分寒霜,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死期。
一片静谧中,只有老婆婆颤巍巍地走了过来,拍了拍裴尊礼的手臂。
“小伙子,要动手去街上,我这老房子可经不起你们折腾。”
咕咚。贺玠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紧张吞咽的声音。他虽然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从周遭快要结成寒冰的氛围来看,不动如山是此刻最好的选择。
“不,您误会了。”裴尊礼倒是没有为难老人的意思,反而十分恭敬地回答,“只是弟子偶有顽劣罢了。是在下教导无方,让您见笑了。”
老婆婆眯着眼睛呵呵笑了两声,捶着腰进里屋去了,将门厅留给了裴尊礼以及安静如鸡另外两人。
贺玠看到那少年飘忽不定的眼神,知晓他是因为犯了错不敢面对裴尊礼。而不管这个错误是什么,很大可能和自己有关系。
既然这样,那么自己也应该承担起解释的责任,不能让震天下小兄弟一个人面对。
贺玠深吸一口气,面带微笑地侧过身。
“裴宗主……”
“尾巴。”
两道声音同时开口,贺玠准备好的一长串说辞瞬间哑火。反观裴尊礼,他镇定自若地看着少年,宛如没听见贺玠的呼喊似的,自顾自从衣袖里掏出一枚沾满血渍的妖丹。
是那个狐妖的。
“给你一晚上时间应该足够了。”
裴尊礼绕过贺玠,将妖丹放到少年的手中,语气淡漠地下达着命令。
“好的宗主!”少年见裴尊礼没有其他惩罚的意思,立刻喜笑颜开地将妖丹放进口袋里,“我马上就去!”
裴尊礼看着自家傻兮兮的小猞猁,有些头疼地皱起眉头,什么也没说,转身上楼去了。
贺玠看着那位来去自如的男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扭头看向少年惊道:“你叫尾巴?”
少年烦躁地叹了口气,面露凶光地捂着贺玠的嘴说:“只有宗主和我的母亲能这么叫我,你、你不许这么叫!”
原来是觉得自己这个名气不霸气啊。
贺玠一下就想通了这少年之前的踌躇,被他心里的小九九逗笑了,那凶狠的眼神都顿时变得可爱无比。
这时,一直蹲在贺玠肩头的明月突然如梦初醒般地怪叫一声,随后一头扎进了贺玠衣襟里,看着少年瑟瑟发抖起来。
“怎么了这是?”贺玠疑惑地看着明月。方才都还好好的,没理由突然害怕起来啊。
等等。
尾巴?
贺玠又把这个词在心中默念了一遍,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
在金寿村的那晚,就是在初遇裴尊礼的寡妇家墙头,他好像也用这个名字叫了那只猫妖。
“你、你是那晚上的猫?”贺玠瞪大眼睛说道。手上立刻捂住明月的头,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毕竟那猫妖当初可是想吃掉明月的。
“是猞猁!”尾巴不满地龇着牙齿,“不要把我和那些软软弱弱只会依赖人类的狸奴混为一谈!”
语罢,他还不服气地露出那耳尖末端有耸立黑毛的耳朵,以示自己高贵不凡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