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争吵并不剧烈，甚至被齐路遥私下点评过理性吵架。但一段时间公演排练后再回去看，早就发展成了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还被论坛禁言过的the one粉圈对家。

齐路遥也不清楚中间发生了什么，但事实既定，即使他和靳羽本人之间从定位到人际关系都毫无冲突。

而舒卓然和自己的联系就更微妙且难以言说了。且不论他们目前还是节目里的大势cp——虽说这cp早期可能是双方粉丝战略性舞的，但起势之后就不受唯粉控制了，况且两次同组两次票数被超，本来就让对方粉丝充满了对自己的不满。

这份不满在齐路遥人气冲上top3之后越发明显，更何况他自己粉圈三公选歌时还被曝光出了“务必远离舒卓然”的聊天记录。

——不过好歹齐路遥是被对方捞回来的，他自己的粉丝在明面上还算是对对面态度很好，还有数量众多的cp粉需要利用，单方面吵架就是给对方提纯，因而终归是不太能吵起来。况且赛期一直是一方争一位一方争出道，没有直接冲突，双方也还能装作融洽。

只是今晚齐路遥这虽然真实但看似空降的排名之后，这份表面和谐终究是消失得一干二净。

粉丝于偶像本就存在光暗两面的影响，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道理。当自己的光变成别人的暗时，真的每个人都能坦然面对这些声音，乃至坦然面对身边的队友吗？

齐路遥问自己。

虽说他也清楚，喜欢他的人那么多，大部分人都是以平和的态度对待他身边的队友的，还有不少会嗑一嗑cp，会争吵的只是其中的少数——这少数中的大多数也并非出于恶意，反而是因为喜欢他。

但也不得不承认，在这种事上，少数人的声音就足够响亮了。

他那条自动发送的第二名微博下，即使粉丝在努力控制风向，但大概翻到第六七个左右，就有被恶意点上来的diss的话语，倒序排列，大多数鼓励和祝福中也夹杂着密度不低的不堪入目的言论。齐路遥犹豫几秒，戳进几个一看就不是自己粉丝的空白账号发来的私信，意料之中的恶意低俗，鬼图遗像，什么都有。

另一边舒卓然的微博也不例外，拖一下就能看到“活该第三”的言论，与齐路遥的热评分别来自对方的粉丝。

上位圈难得“和睦”的两家粉丝团体，在庆功宴这几小时里已经吵得昏天黑地，从争排名到毫无意义的人身攻击，针对偶像本人也针对素人粉丝，大有愈演愈烈的迹象。齐路遥在对面口中毫无疑问成了抢夺排名的新上任真皇族，舒卓然则成了想用两次第一道德绑架观众掩盖flop事实的营销咖。

他默默叹了口气，手指在右上角的加号上游离了一会，最终还是没有点下去。

出道微博都还没发，现在出来说话并不合适。齐路遥觉得自己也被推入了两难的境地，况且那些参与吵架的粉丝中，也有不少只是抱着喜欢他的心思。

在过往的三个月里，他们或许为他打投不眠不休，也可能为他的排名表演担忧到失眠，会跨越几百上千公里来为他的公演举手幅再投上一票，也会在基地的围墙外天天蹲守等待一个双向的回应——偶像就是为粉丝而存在的职业，选秀打投出道的偶像更是如此。

彼此间都有无可置疑的重量，因而无论如何，目前的齐路遥都做不到扮演大教育家的角色。

偶像不能置节奏于不顾，也不能成为一味批判的人。他们的终极责任是发光而不是审判。

可能当前最好的方法就是在出道微博中表现一下大家的关系和谐——虽然刻意，但也没有更好的思路。

事实就是，跳出闭环后，他们明摆着会直面所有的争端，就不可能无所作为。可劝架搞不好也是无止境的事情，下场一次就必须下场每一次。

这是唯粉多过团粉的选秀团的必经之路，也是每个限定团成员都必须长期直面的挑战，并非几分钟就能做出最好的决断。前车之鉴，沈疏影和叶子心的镜头前避嫌，就是源于“抢排名”的声音，是被粉丝吵架硬生生吵出来的结果。

但这也才只是第一天——虽然限定团第一天吵架也是惯例般的流程了。

齐路遥犹豫了几秒，还是给自己微博下自家粉丝的前七条回复依次点了赞，又截了个长截图自己存着。

粉丝在用头像拼“齐路遥出道快乐”的slogan，那条diss的回复就卡在最后两个字中间不上不下，评论区里在号召着将最后一条点上去，但显然他这个第二招来的负面声音也不少，控制评论走向就没那么容易。

齐路遥的第一反应是粉丝没必要为这样虚无的庆贺费心费力，但下一刻又骤然明白了其中超越表象的心意所在，爱意也总需要直接传达的窗口，于是他干脆代劳完成最后一步，就当是作为自己接收到了的信号。

——虽然可能会被嘲。但也无所谓。

只是还没等他将所有问题想清楚，一个新帖子就转移了齐路遥的注意。

有人在微博上曝光了靳羽截止到小学毕业的过往经历。

——就是当时录家人视频时靳羽给他讲过的那段故事，仇杀，寄人篱下，群体暴力，和深夜出逃。爆料者大概率是他在L市时的旧识，因为故事到此为止，前半段还夹杂着一些用以证明其惨痛童年的图片视频。

帖子刚发出来就有怀疑炒作的言论，但好在更多人驳斥了这一说法——如果是炒作，站在绝对道德制高点的靳羽必然能从中获取怜爱和同情，那为什么要赶在排名尘埃落定的今晚呢？

甚至齐路遥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反而是，爆料者就是想要靳羽无法从中捞到一点点卖惨红利，所以才忍到了今天。

那些发出来的视频图像并不好看，如果只论外在感官，只有眉眼间能勉强看出与今日的他重合的痕迹。

完完全全的施暴者角度。让齐路遥有理由相信，这份爆料可能并非出于任何资本斗争，而只是一场有预谋的二次暴力。

他找回原微博，发布时间仅仅是十分钟前。齐路遥关掉图片不再仔细看，而是沉思片刻，推醒了旁边靠窗睡觉的靳羽。

身边的少年人犹豫着睁开眼，像是确认情境般愣了几秒，才向齐路遥投射过来一个疑问的表情。

齐路遥干脆将手机屏幕递给他。

车内一片黑暗之中，靳羽沉默地阅读一行行文字。齐路遥深觉这份等待的漫长，想拿出手机转移注意，又突然想起已经被递了出去。

好在靳羽的阅读速度够快，他看完就将手机还了回去，又翻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社交软件敲敲打打。

几秒之后，齐路遥手机上收到一条新消息。

[cycloNe]问题不大，不会掉粉，车上没灯，少玩手机

[SW]真的吗？

齐路遥回复。对方四句话，后两句是永恒真理，第二句与齐路遥无关，这三个字直接指向的也就是前四个字。

对面显示了很久的正在输入。齐路遥看靳羽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但他没凑过去看，只是盯着屏幕等传过来的文字。

[cycloNe]真没事，都能给你说，被曝光也没关系。

回复终于传来。

不过齐路遥总觉得这话听着很怪，这么想的下一秒对面的补丁就跟了过来。

[cycloNe]不是那个意思。

[cycloNe]我是想说，感觉那天和你说过之后，好像也不是很害怕被往外讲了。

齐路遥抿了抿嘴唇，让自己没直接笑出来。对面发过来五秒之后就撤回了以上三句，又补充说。

[cycloNe]撤回的都是真话。

[cycloNe]防止你截图。

……行。齐路遥这下算是相信这人口中的反侦察意识了——他是真没想实时截图聊天记录这事。

于是齐路遥想了想，回复了一句。

[SW]很快，发个微博就放下手机

[SW]你困就继续休息吧

[cycloNe]嗯。

聊天到此为止。靳羽熄灭手机屏幕，闭上眼，重新将头靠回车窗。

齐路遥打开备忘录将之前写到一半的出道微博编辑完，总结三个月的经历，感谢节目组工作人员导师队友，最后郑重感谢粉丝，以“齐路遥会始终闪闪发光”作为结尾。

在其中穿插了不少类似于大家关系很好、今晚很开心、祝愿大家也能好好享受追偶像的纯粹开心快乐等文字，配图加了几张和各位队友的合照，给迟杉发了一份底稿。

——倒也不是说他们的每条微博都需要受到控制，但第一条很重要也很敏感，因而多少还是要过目一下，这是迟杉的建议。

节奏不会因为隐晦的和平暗示而停止，过往也不乏偶像直接下场大喊不要吵架也劝不住的粉丝争端，但这不是出道8小时且连轴转20小时、头脑尚不彻底清醒的齐路遥所能立刻妥善解决的问题。

况且粉丝与他们一样，也同处于刚出道夜情绪最兴奋的时刻。

只是他没想到一分钟不到就得到了回复。齐路遥站起身才发现，视线不及之处，坐在前排的迟杉也还开着电脑，处在工作状态。

齐路遥照着改了一点，又等了几分钟，卡着自己生日5点11分将微博发了出去，在评论区留言了一句熬夜的朋友们早点休息，然后果断遵照靳羽的建议，按掉了手机屏幕——发现真没事做后，也决定再睡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