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居然是真的!是善玄!就在那里!”
……
镜遥被压得眼角流出了血,半跪在地上无法动弹。
“善玄长老……温兄……”
在场所有人只有温卓面色如常,行动自若。
他飞快地扶起镜遥,在镜遥身外罩了一层结界,隔绝了这胡乱狼窜的灵力。
手上不停,他即刻落下了一道金字符咒,左手一下压,将它引入善玄的眉心。
“凝神。”
善玄只觉得自己大概是要死了。
倒不是说身上受了什么重伤不得不死,他只是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了。
善玄的识台不甚清明,在晕厥前的最后一刻,他狠狠地扣住温卓的手腕。
“……我将师尊的神像砸了……”他哭着说,“我亲手砸碎的,师弟……我亲手……”
善玄不记得自己究竟是怎么晕过去的。
他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的他、青木、秉文都还年幼,自己底下还有个叫温卓的师弟,年纪比他小得多,经常挨他欺负。
虚空山上也没什么特别出奇的稀罕事,他们只是每天晨起去给师尊请安,上午练功,下午念书,晚上得了空便去药谷里头捉迷藏。
他时不时违反宗门规定拽着温卓和他下山去听戏,玩得灰头土脸再回来,师尊也从来不骂他,只叫他躲着点掌门,挨了处分他可不管。
总而言之,就是极为稀松平常的、幸福的日子。
可是不知为何,善玄却总是想要流泪。
就好像……
就好像大家三三两两的,其实早就不见了似的。
“善玄……”
好吵……
“……善玄,醒一醒了。”
好像是有人在叫他。
“……你睡了好久了,快些醒来吧。”
究竟是谁在叫他呢?
“善玄……善玄!”
善玄眼前骤然一亮,随后十分不适地重新阖上眼睛。
秉文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急躁,“掌门!善玄醒了!”
“嗯,我看到了。”秦鹤生的声音随之响起。
善玄觉得身上累极了。
嗓子也干涩无比,十分不舒服,“……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现在?”
秉文愣了一愣,朝门外看去,“午时或是未时吧,大概是。”
善玄十分明显地叹了口气。
“……我是问,我昏迷了多久了。”
秉文“哦”一声。
随后宛若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百年零七个月。当日一战中你心神大动灵气四散,只差灰飞烟灭了。若不是温卓及时给你下了‘凝神符’,恐怕现在都未必能醒过来。”
“百年?”
即便身体此时是如此的不适,善玄还是猛地睁大了双眼,“你莫不是编瞎话玩我呢?”
秉文沉默了一会儿,许久才耸了耸肩。
“好吧。其实是十年零七个月。”
“芍欢!”
善玄十分气愤地大喊大叫,“我还是个病人!捉弄病人,你这人究竟是什么蛇蝎心肠!”
秉文冷笑一下,十分挑衅地点上了旱烟斗。
“那这位病人你看好了吧,我这人不光喜欢捉弄病号,还要在你闺房里头抽旱烟了哦。”
善玄还没来得及制止,秉文已经眯着眼睛陶醉地吞云吐雾起来。
顺便幽幽地将一个十分圆润漂亮的眼圈吐到善玄的脸上。
善玄黑着脸将这老烟枪的旱烟斗抢过来掰成了两半。
秉文对此丝毫不意外。
她好脾气地往宽大袖袍里一摸,当即摸出个一模一样的烟斗,好整以暇地重新点上。
秦鹤生只在一旁看着笑。
善玄没精力也没心情和秉文玩这小孩儿的把戏。
他疲倦地撑起身,“温卓……不对,我师弟他怎么样了。”
那长柄烟斗乖巧地在秉文手指尖转了一圈。
“温卓啊……”
十年对于修士、对于厌族来说都只是弹指一挥间……
……个屁啊!
须弥之地的厌族们敢对神明发誓,他们从来没有度过过这么难捱的十年。
云州结界碎裂的当天,过了一千年憋屈日子的厌族人士可谓是翻身农奴把歌唱,喜笑颜开奔走相告,摩拳擦掌地做起回到云州大陆重见天日的美梦。
可惜这欢天喜地甚至都没能维持一日之久。
因为当晚,先是右护卫手下的厌族仓皇逃了回来。
随后,一身血气的厌族尊主也提着剑回来了。
新任尊主上位当天血洗夜雀宫的故事还没焐热,就在这一日,又新添了“改朝换将血流成河”的佳话。
从达奚恩山到右护卫到夜雀宫上下三千亲信,个顶个死相惨重。
好的还能留下一具全尸,差的那就是尸骨无存。
一朝天子一朝臣。
过去达奚恩山手下之臣,他们的新尊主几乎是杀了个片甲不留,却唯独留下了一个——
左护卫,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