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卓沉默地看他一眼。
微微一颔首,“嗯,点吧。”
不过虽然说着放河灯,最终真正买了灯放进河里的却只有镜遥和玉阑音两人。
玉阑音手上的动作很轻,尽管拿着船样的纸灯却依旧轻飘飘的,像是一生落不到地面的天上飞羽,世间万物俗世凡尘都不能缠住他一分一毫。
他俯下身,只很轻地将小纸船往河道里一推,便双手环抱进袖口,施施然地直起了身、
与走个过场似的玉阑音相比,同样在放河灯的镜遥显然是正式虔诚了些。
他堪称恭恭敬敬地放走纸船,随后双手合十,认真地站立着,也不知是朝着远方飘走的那红绿的小灯许了什么愿。
一愿作毕,就在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忽然,河对岸的一道熟悉的青色的身影便落在他的眼中。
镜遥猛地眼眸不由地一缩。他震惊地僵硬片刻,揉了揉眼睛,复而再定睛一看——
不见了。
心咚咚跳。
他连忙试图去找,可是中元节的河道两侧皆是熙熙攘攘,人叠人人挤人,任凭他眼睛盯得发干了都再没能找到那道身影。
“……温兄。”
镜遥愣愣地盯着对岸,说话却是在问身旁的温卓,“方才……在对岸,你看见我师兄了吗?”
从前青木长老门下的同门师兄,原佰。
尽管如今只能称为前任师兄了吧。
温卓侧目看他一眼。
“没有。”
“是吗……”镜遥揉揉僵硬了的鼻子,“可是……真的很像他,一闪而过了的……”
“镜兄。”
温卓温和地打断了他,“你看错了。”
须弥之地。
“……大人!不,不,尊主!尊主!尊主恕罪!尊主恕罪!”
原佰跪在大殿之下,抖如筛糠,“我今日只是因为鬼门开,云州结界不稳,才特地去南泽河灯道查看!我是为了挑选进攻时机的尊主!我是真的不知……”
“嘘。”
殿上那人的身形隐藏在黑暗处,他轻轻一抬手,大殿四角罩灯同时亮起,将整个大殿映照成暗红的血色,“安静,你太吵了。”
原佰连连说是。
“挑选进攻时机……你倒是上心。”
殿上那人轻轻重复道,近乎嗤笑了一声,“那依你来看,什么时机,才叫好?”
原佰立即抬起头,慌张却恭敬地一拱手。
“尊主,尊主,”他连忙道,“如今云州仙门百家稍显疲态,若您亲自率领我族大举反攻乘胜追击,必然……”
还未等说完,原佰只觉得一道人影猛地靠近。
他还未能有反应,已经被殿上那人单手掐着脖子拎了起来,“嗯?怎么真敢开口教我做事了?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敢替本尊做决定?”
“……尊主,尊……主饶命……”
原佰脸顷刻涨成了猪肝色,说话也断断续续成了气声,“……尊主,饶命……”
“摆清楚你的地位,原佰,本尊最厌恶惹是生非、不知天高地厚之人。”
他话说得又轻又缓,却让原佰惊慌到脸色唰得煞白,汗毛直竖。他松开原佰,甚至极为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去,把达奚恩山叫来。”
原佰在这喜怒无常的尊主手中捡回一条命,连连跪拜叩谢,“是,尊主。是,尊主。”
语罢,忙不失迭地下去了。
这一夜玉阑音睡得并不踏实。
他没有做梦,但是却一直在醒来。
丑时附近,一声已经放得极轻的开门声果不其然地又将他惊醒了。
玉阑音眯了眯眼看向来人。
他的声音有些疲倦的沙哑,但并不带任何的恼意,在夜色中反而显得缱绻又暧昧,“回来了?”
门口站着的那道人影显然是一僵。
“嗯。怎么还没睡?吵到你了?”
“不吵,怪我睡得不踏实。”
玉阑音笑着撑起上半身,倚靠在床头,“忙完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从外面回来,即便已经是夏天,温卓身上却带着薄薄的寒意。
他手一动,将这寒气驱散后才走近玉阑音,“嗯,忙完了。”
“真棒。”
玉阑音哄孩子似地夸赞道,拍拍床侧,示意温卓坐下,“他怎么说的?”
黑夜朦胧的月色中,玉阑音温柔的面容是说不清的暧昧,不太齐整的领口隐隐让他展露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色气。
温卓费了些心思才将目光从他净白修长的颈线处一开,喉结不太明显地上下一动。
“玉盘……总共碎裂成三块,一块在西南的水牢阵,一块是汀芷村,另外的最后一块……”
温卓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因为方才还躺得四仰八叉的玉阑音,冷不丁地忽然直起了身。
他笑着在温卓嘴角落下一吻,“嗯,然后呢?”
“……还在他手里。”
温卓眼睛直直地盯着玉阑音浅色又带着水光的唇,“我想亲你。”
闻言,玉阑音失笑,甚至是十分纳罕地点了点他的额头。
“怎么忽然这么讲礼貌了?须弥之地民风是这样的么?”
鼻尖萦绕着的似有似无的药香让温卓额角直跳。
他目光沉沉,喉头一紧,难以自抑地将玉阑音做坏事的手捉在手心,顺从着心下火烧的欲望,不由分说地俯身下去。
“嗯……疼……”
玉阑音稀碎的抱怨在唇缝中溢出,“你是狗么……”
温卓再度轻轻咬了咬他的唇,“不是。”
一时之间,寂静的夜里只剩下窸窣的布料摩擦声,唇齿交缠的水声和时不时粗重的喘息声。
两人的衣带不知在何时已经悉数散开,半遮半掩之间摩擦、相碰再分离。
温卓鼻尖上冒着细密的汗珠,粗粝的手顺着玉阑音大开的领口划到腰间。
他喘息着,堪堪地停住了动作,“可以吗。”
温卓忍得浑身都有些战栗,他的眼眸从未如此漆黑却灼热过。
“阑音,”他不住地轻吻玉阑音的唇,“可以吗,阑音。”
“嘘。”
玉阑音的下巴紧绷得厉害,却并不显得狼狈,“别问,宝贝。别问。”
身上那人的眼眸一暗。
在接下来的动作之前,他的声音如同一声轻叹,却又是从未有过的郑重和欲望丛生,穿破迷雾一般的过去和未来,划破无尽的夜色,随着一个轻吻,落在玉阑音高度紧张的耳侧。
“阑音,”他说,“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