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噌——”
芳闻划破空气,猛地扎进地里。
元宿央眼前是止不住地眩晕。
他再也站不住了,撑着他的芳闻剑,大口大口地喘息。
玉阑音很快便在人群中注意到了快晕倒了的元宿央。
他神色一变,同温卓交换了一个眼神,脚尖一点,一个移形换影便到了元宿央的面前。
“宿央……”
玉阑音伸出手,想要把明显要失去意识了的元宿央扶起来。
元宿央耳畔嗡嗡作响,双腿也脱了力,此时若不是有剑撑着直接就要跪倒在地。
他感觉得到面前有什么人接近了他。
不过即便此时他的头脑已经如此滞顿,他好像依旧能意识到:哦,应该是太嵇。只有他会来接我。
他别别扭扭抗拒了几百年的责任,如今第一次背上,居然就是在战场之上。
这热血带来的战栗刺激得他兴奋无比。
可是……
还是有点累的。
他在此处厮杀了太久了。
尽管周围的修士众多,尽管“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但一行人身上说不清道不明的背水一战的悲壮还是折磨得他有些孤独。
在疲惫不堪的此时,能见到一个玉阑音……
元宿央忽然就笑了,他宛如漂泊的旅人终于窥见了避风港一般卸了力。
他同样朝玉阑音伸出了手。
就在这时,身后的一个什么东西,闪电般地极速略过他的耳畔。
敏锐察觉到了的元宿央猛地瞳孔一缩。
因为那快如光刀的厌族,正直直地朝着他面前玉阑音的眉心袭去!
两人的双手刚虚虚地扣在了一起。
玉阑音一眯眼睛,即便是已经极为迅速地抬起了头,那厌族却已经近在咫尺。
千钧一发的生死之际,玉阑音脑中的唯一想法是,不行,宿央还在这里。
他迅速地侧过脸试图躲避这致命的一击,同时想要甩开元宿央的手——
甩不开。
玉阑音猛地愣住了,他顿顿地朝元宿央看去。
方才完全脱了力的元宿央此时蓦地如猎豹一般跃起,同时拔出了芳闻,以一个极为刁钻的姿势和速度挤进了玉阑音和那厌族之间,随后再将芳闻往后一背。
“锵——”
坚固如芳闻,如此一声,碎了。
玉阑音看着元宿央的脸近在咫尺。
他脸上的血迹大多已经干涸,眼角的伤口露着骨头。
……没关系的。没关系。
这些都是小伤,他都治得好。
玉阑音颤抖着手,久久地停顿在元宿央的眉心上方,想要触摸,却又迟迟地不敢下手。
因为眉心处,赫然显露的,是一个铜钱大小的血洞。
那厌族看着不大,却不知是何构造,力大无穷,锋利异常。
击碎了昆山玉铁的芳闻之后,又将元宿央的头穿了个对穿。
泰山崩于眼前面不改色的玉阑音,此时堪称惊慌地睁大了双眸。
“宿央!”
温卓被玉阑音如此惊慌失措的声音吓了一跳,以弓作刀劈了一只人形厌族后,迅速转身朝这边看来。
定睛看去——可这一看,叫他连手上的寒铁弓没能拿稳。
“当啷——”
元宿央脱了力,手中的断剑掉到了地上。
他似乎仍然残存着些许意识,抬手,颤抖却依旧无力地攀上了玉阑音的肩膀。
他的脑子里一团浆糊。
嗡嗡嗡,嗡嗡嗡,好吵啊。
好像是有血流进眼睛了,剌得他眼睛也很疼。
糟了……
看不见,也听不清了……
迷蒙的血色重影中,他能看见玉阑音抱着他的手很用力,嘴张张合合,好像……是在和他说话。
可他却一个字也听不清了。
远处朝他而来的玄色衣袍那人……好像是温卓。
短短的一瞬间,玉阑音已经往元宿央身上使了十几个疗愈法术。
只可惜,疗愈,疗愈,再怎么神乎其神,也不是起死回生。
玉阑音的手抖得使不出法术,甚至险些要抱不住元宿央。
可是他不敢停下来。
他一遍一遍徒劳地用着大治疗术。
“不许闭眼!宿央!”
元宿央眼前走马灯似的,闪过了好多人,好多事。
不高兴的事情已经记不清了,虚幻的一幕幕里,都是从前真切的幸福。
他一遍一遍地重温。
好热,胸口处仍在吃力跳动的,是一颗比过去每一刻都要滚烫的心。
回忆不断拨动,越来越快,直到他头晕到再也看不清了。
于是那些旧日的画面消失了,最终的最终,滚动的轮轴停摆,永远的定格在了此刻。
定格在了面前,流着泪的玉阑音脸上。
元宿央好想伸出手替他擦一擦眼泪。
只可惜他再也做不到了。
他似乎是用尽了所有力气一般,沉沉地,将头靠近了玉阑音的怀里。
这一次,他没有失去他人生中的第二个朋友。
真是太好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