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虽然心里是恨不得屠之痛快,但是真的动起手来,是万万不可这么做的。
君少暄暴起,空中一个利落的翻身,躲过了身侧试图拽他衣摆的村民。
随后再是一个突进,随后迅速一个俯身,村长儿子手中未熄灭的火炬也挥了个空。
背后,镜遥十分温和地不知同谁道了一句:“失礼了。”
此言一出,霎时间,他眼中寒光一现,如灵动脱兔般一跃而出,只身淹没入了那暴乱的人群中。
他未动用丝毫法术,迅速地恰到好处地卸了为首几个过于张狂之人的胳膊。
“啊!”
虽然仅仅是些极易医治的皮肉伤,可这些普通的村民似乎依旧是无福消受。
他们脸色涨得宛如猪肝色,额间豆大的汗珠直往脖子里流。
镜遥原本以为自己下手并不重,显然是也没有料到此刻会有如此场景,有些慌乱地停了手。
他十分慌乱地苦思冥想片刻,抱歉地又是一个拱手,“多有得罪。”
话音将落,他神色一凛,以手为刀,找准时机和角度,直直朝这些人的脖颈后劈去。
顿时,方才还叫嚣得极欢的几个壮汉,此刻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似的,软成了一团烂泥瘫倒下了。
那蜂拥而上的村民见状,齐齐停了手。
再忽然,乌泱泱的人群之中,猛地爆发起了一阵惊恐的尖叫和高呼。
“杀人了!”
“这里有修士!修士来杀人了!修士来杀我们普通人了!”
“死人啦!死人啦!”
……
一时之间,方才紧凑着的阵仗作鸟兽散,并且他们各个人喊着一些不知为何的字句,逃命似的往外处跑去。
三步一踉跄,五步一跟头,跑得极为不雅但是极快。
镜遥又是有些无辜地呆愣在了当场。
他甚至想要伸手阻拦,“不是……我没有……”
玉阑音和温卓并未随之上前相斗。
毕竟只是些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君镜二人大可应付得了。若是人去的再多,那可真就显得以大欺小,白白落了话柄。
趁着这阵嘈乱,他们二人十分敏捷地穿过人群,去到了行刑的木字架后。
玉阑音手指一拈,就近一个小光刀术,松开了乌家长女和家主手脚上的麻绳。
他扶两人落了地,父女二人拥抱作一团,泣不成声。
乌家家主眼含热泪,当即就要朝玉阑音跪拜行大礼,“谢谢仙尊,谢谢仙尊……”
玉阑音手疾眼快地拦住了他,“举手之劳。”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乌家家主此时却泪流满面。
他无知无觉了一般,只机械地重复个不停:“谢谢仙尊,谢谢仙尊……”
玉阑音没有任何地不耐烦地听着。
他只一遍一遍,温和地拍着乌家家主瘦弱的背,一遍一遍同他说着:“没事了,都过去了。”
另一侧,温卓将夫人扶了下来后,道一句:“失礼。”
随后他别开眼睛,手脚十分小心地轻轻替夫人拢了拢四散了的衣衫。
乌家夫人看了一眼她已经获救的丈夫和儿女,眼眶一红,终于落下了今天的第一滴眼泪。
未等那眼泪流至脸颊,她已经抬手,将那喜极而泣的水珠拭去了。
她倔强又美丽,极为克制地同温卓行了一礼,“谢仙君救命之恩……”
只可惜温卓这人极为煞风景,也不太擅长安慰人。
他不搭话,只公事公办问道:“夫人手脚伤到了?”
这话一出,夫人本人似乎也愣了一下。
“哦,好像是,”她看看自己的手腕,噗呲一笑,这一笑中含着太多劫后余生的喜悦,“仙君不提我都要忘记了。我太高兴了。”
乌家四人中,只有乌家小儿子的状态有些奇怪。
他不说话,不哭不闹,从木字架上下来后便一直坐在原地,再没有别的动作。
温卓同乌家夫人点头致意后,转身上前,欲将这个跌坐在地的年轻孩子搀扶起来。
可就在俯身靠近之时,忽然,一阵熟悉的药草香蛮横又清幽地腾空而起,紧接着扑面而来。
嗅到这气味的瞬间,温卓手上的动作几乎是迅速地顿住了。
他第一时间以为是自己袖摆里的那支怀馨草的香气。
可是在方才动乱中他已经将那株怀馨草熄灭了,更是好生收到了识海中,此时怎会无缘无故发出异香?
温卓稍稍蹙眉,低头。蓦地,他神色一滞。
因为这香气的源头似乎并不是他的袖摆,而是……
他的目光瞬间如锋利的匕刃,直直地定在了面前这孱弱的白衣男子身上。
或许是因为温卓的接近,呆滞着乌家小儿子终于回了神。
他忽然呜咽了几声,扑棱着挣扎着就要起身。
“阿朔!”
一旁的乌家夫人忽然有些焦急地喊了一声,随后踉跄地扑到他的面前。
她惊慌地检查着小儿头上的面纱,再是手忙脚乱地检查着他身上。
“没事了,没事了,阿朔……”
“实在对不住仙君,这是我家小儿,乌朔,阿朔。他从娘胎里带了些病,不太会说话,又畏光,仙君见谅。”
夫人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转身同温卓解释道。
“无妨。”温卓这时才终于将目光从乌朔的身上移开,“夫人多虑了。”
夫人将乌朔扶起来,大咧咧笑起来:“我闺名俞霜,你若是不介意和别人一样唤我霜娘吧。‘夫人夫人’地叫,我还真听不习惯。”
温卓颔首,“温卓。”
“温卓?”霜娘一边替乌朔整理着衣服和面纱,一边语调慢慢地念了一遍,“好漂亮的两个字。是家里人取的?”
先前一直冷着脸,面容近乎肃然凶戾的温卓忽然笑了。
“嗯,”他朝玉阑音的方向看一眼,“家里人取的。”
此时台前那看热闹的人群已经散了个七七八八。
君少暄心里不痛快,虽然出手招招不是杀招,也没动用灵力,但他还是一拳一拳把捆人的四个大汉揍了个鼻青脸肿。
“大侠!大侠绕……哎哟!”
“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大侠!”
……
四人齐刷刷跪在地上求饶不止,叫苦连天,四人直接嚎出了四百人的气势。
镜遥在一旁看得肉疼,忍不住出口提醒道:“君兄啊,你这么动手,怕是回去要挨与徵长老的责罚了。”
君少暄“咔嚓”把那点火的火炬折了个两段,倨傲地睨了镜遥一眼,“你瞧你这话说的。怎么?青木长老就不罚你了?”
这话一出,镜遥立刻噤了声。
可算是出了气的君少暄冷哼一声,对那欺软怕硬的几人一昂头,“姑爷爷今天高兴,饶你们不死,还不快滚!”
终于得了赦免,那四个大汉连忙连喊多声“多谢大侠”,屁滚尿流爬起身,逃也似的跑得影儿都不见了。
而就在此时,一旁的镜遥却早已魂离许久。
一想到回去之后,要去他那尖酸刻薄、鸟似的爱啄人的青木长老那儿领罚,镜遥已经是魂归天外,只巴不得死而快哉。
镜遥讷讷道:“那,我去无上长老让他替我说说情,能有用么……”
“我劝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同长老解释你这张‘靳修之’的脸吧。”君少暄冷笑连连。
镜遥顿时又是一阵天打雷劈。
他被劈得颇有魂归故里的架势,忽然平静地仰起了头,“怎么回事,居然有点安详。我是死了吗?”
“少暄,镜遥,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