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一阵要人命的地动山摇和撕扯感袭来。
君少暄甚至是没拿灵气做个介子,只幻化一根金色绳鞭,虚虚将三人捆在一起,再一个缩地术,一紧绳鞭,拽上人就远走了。
他这缩地千里粗暴到像是在运猪牛羊,纵然是阅尽人世间法术的玉阑音都有点吃不消。
一落地,玉阑音居然久违地感觉到了眩晕。
他脚步不稳地向后一个踉跄,忽然像是撞到了什么铁板,震得他头嗡得一响,霎时之间视物都不清。
“小心。”头晕眼花之际,一双带着薄茧的手虚虚揽住了他。温和却有力,莫名地叫人心安。
玉阑音不适地揉揉眉心,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人。
哦,是温卓。
都不用开口去问,温卓的神色也算不上无恙,显然也被君少暄这载人之术折腾得不清。
三人之中,唯一一个看上去平安的人便是那始作俑者君少暄了。
他见二人脸色青白,走近二人关切道:“长老,小师叔,你们怎么了?”
他这“小师叔”越叫越顺溜,听着居然还挺情真意切。
只可惜小师叔温卓本人脸臭无比,完全不领情。
玉阑音又是缓了一阵,堪堪压下了呕吐之感,“少暄啊,你的法术,究竟是和谁学的?”
君少暄仰头沉思一番,“有的是翻古籍自己学的,有的是师尊教的。”
玉阑音苍白一笑,“以后不准自己学了。”
君少暄一愣,“嗯?”
温卓虽然自己也算不上舒服,但是更多是看着玉阑音现在这难受的样子,心疼得很。
他不轻不重揉着玉阑音被绳鞭捆得擦破了皮的手腕,一边输送灵气替他调息。
他看一眼很是无辜的君少暄,抿了抿唇,但还是好心地回答道:“捆缚之术一般不得与缩地术同用。”
君少暄又是一愣,“啊,是吗?可是我从小到大,师尊都是这么捆着我缩地的?”
“这与徵……真是,误人子弟……”不说还好,他此言一出,玉阑音脸色陡然更难看了,“我专门在《大成捷要》中写过的,这群小子……都学到哪里去了?”
君少暄当即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一副受审的样子站在一旁,看起来颇为乖巧谦虚,其实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
嗯,这下好了,不光自己挨臭训,回头怕是连他师尊都难逃一劫。
君少暄心中一片安详地替自己、替师尊点上了两盏长明灯。
玉阑音自觉方才之语有些气势凌人,再看君少暄那委屈的样子,一时愧疚心起。
“抱歉,”玉阑音揉揉眉心,“我方才所言态度欠佳,是我之过,不必记怀。”
此言一出,空气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嗯?”一旁入定了的君少暄又默默地复活,抬起了头。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耳朵。
虽然他知道他们这无上长老脾气是很好没错……但是这未免也太好了吧?
连道歉这种事情都是张口就来的?
君少暄看着玉阑音温和又带着歉疚的脸,忽然间觉得很悲怆。
他恶狠狠地把心里那盏与徵的长明灯吹灭了。
随后很是嫉妒地看向温卓,表情甚为扭曲。
温卓不明所以地痛君少暄对上目光。
君少暄冷哼一声,不理他,随后挤出了些十分惶恐又谄媚的笑意,同玉阑音道:“哪有哪有,长老教训得是,长老教训得是。”
汀芷村地处海岛之上,傍晚之时自然是起了风。
玉阑音本就染了风寒,如今身体更是不舒服,风一起便咳了起来,一张脸忽然褪得没有了一丝血色。
温卓眉间一蹙,变戏法似的变出来一件藕白色绸缎披风,披风摆上金丝修着乌鹊别枝之图,其内一层薄薄的狐绒。
他不由分说地将披风系到了玉阑音肩膀之上。
君少暄看得也是心头一紧,“小师叔,长老这是……”
“无碍,”玉阑音温和笑道先一步开了口,声音像是春日宴会之上淌过的暖泉,“染了风寒而已。”
玉阑音本意是不愿叫君少暄知道得过多,于人于己都是个麻烦。
但他这信口胡诌的话刚一出口便后悔了。
只能盼着这没眼力见的小孩儿别问他“为何不自医”这种问题了吧。
不过这倒是玉阑音多虑了,君少暄看着一股子聪明劲儿,实则是个二愣子,三言两语间就被玉阑音的模样唬得信了七八成。
他似懂非懂点点头,“哦,那长老确实该穿厚些。”
温卓的眉头从刚才便没有松开过。
阑音现在的模样……似乎不只是像染了风寒。
倒是很像在札布萨那年时的……
温卓如此想着眼眸已经是一片通红。
他识海消停了好些日子的厌族神识也蠢蠢欲动,震得他太阳穴鼓鼓得发胀。
玉阑音似乎也是犯了些头痛症,他拨开头发,顺着鬓角按了按脸廓和后颈。
随后他侧过脸,见温卓脸色也不好,甚为关切的问道:“怎么了?不舒服了?”
温卓被这人毫无血色的昳丽面容刺得迅速移开了目光。
他下意识抬头往天上看去。
海岛不愧是海岛,夕阳西下之时的红光是最为明艳。
橙红色的日轮往海下跳,天幕上挂着的云州结界碎光斑驳。
玉阑音这人有些眼疾,只眯着眼睛瞧了一会儿便觉得不太舒服,于是便收回目光,问君少暄道:“这便已经是到汀芷村了?”
君少暄一看这海就想吐,自然是没随着二人一同欣赏海岛风光,正垂着头整理自己皱巴的衣服。
“哦,这里不是汀芷村,这里是村外。”君少暄闻言,抬头回答道,“汀芷村的村民极为排斥外乡人,白日还好说,但夜里是定不会留人住宿的。今日天色晚了,我们不进村了,只能在村外找客栈将就将就。”
温卓一边替玉阑音整理歪了的披风带子,一边问道:“客栈条件如何?”
“条件……就一般吧。琼州不必中原,客栈大多都很简陋。”君少暄略一思索,“不过这西樵客栈来往人很多,消息打探起来很容易,所以我大多时候是在这儿住。”
玉阑音胸口有些发闷,低声咳了起来,直到一双桃花眼里都漫上了水雾。
温卓不容拒绝地又往他手里加了个小暖炉,在一旁替他顺着气。
君少暄只看一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又道:“不过长老体弱,若是住不惯这客栈,我们便再换一个,不打紧。”
玉阑音浅笑着同他摇摇头,“无妨,就去这西樵客栈便是,正巧我也有些事情没弄明白,去那处也好打听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