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阑音睨他一眼。
元宿央:“札布萨?”
玉阑音又否决了。
一来二去猜不对,耐心终于耗尽了的元宿央当场小发雷霆,“神经!到底什么事你倒是直说啊!还‘那二两事儿’,和你有关的就这几件破事儿,我都猜尽了!你直说!快说!”
莫名其妙被反将一军挨了顿骂的玉阑音一怔忪。
元宿央冷哼一声,“若是别人这么说,我倒还能猜猜床上那档子花事,但是像你这种无趣的老古董,我可……”
忽然,他看着表情忽然有点高深莫测玉阑音,额角一跳。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悄悄地住了口。
元宿央:“……”
元宿央:“啊?”
他也顾不上那一地瓜子皮儿了,猛地一站起身,甚至还因为起得急了晕乎了一会儿,险些栽倒。
玉阑音正要扶他一扶,这人已经摇摇晃晃抓住了玉阑音的肩膀,大力摇了起来:“玉阑音?玉阑音!”
玉阑音看着这人眼冒金星的蠢样,叹了口气,正欲开口。
元宿央哪能让这人张嘴诡辩,连忙自己继续道:“你疯了吗?你这什么破身体你自己有没有数啊!哪家小贱蹄子把你勾引成这样?猴急什么!那上床的事儿,你碰着伤着,发个烧咱还活吗!别领回家!我第一个不同意!”
玉阑音越听越觉得污言秽语。
他皱了皱眉,“你在说哪门子荤话?我何时与人双修了?”
方才还像个喇叭似的元宿央当即就呆住了,眼神飘忽不定,缓缓地闭上了嘴。
整个屋子里忽然安静地不像话。
但是元宿央还是能听到一些声音。
元宿央细细去听,哦,原来是他即将圆寂的丧钟的声音。
元宿央自觉大限将至,半尴不尬逞强地咧了咧嘴,“哈哈,哎呀,我还以为……以为那什么呢。”
玉阑音无力地疲惫地闭上了眼。
被元宿央这么闹了一通,没能排忧解难不说,头倒是更疼了。
他揉揉自己的眉心,认命摆了摆手,“别收拾了,你还是走吧。”
“哎哎哎,别,”元宿央护宝贝似的把瓜子壳儿一护,“我想收拾,让我再收拾会儿呗太嵇。”
他可是还没从玉阑音嘴里撬出个所以然,这叫他怎么舍得走!
玉阑音理都不理,手上掐了个小清洁术,遍地狼藉顷刻间焕然一新。
“招待不周,”他冷面冷语,“欲就寝,恕难远送。请自便。”
这赶人赶得。
元宿央翻了个白眼。
不过他是个脸皮厚不怕骂的,“吱啦啦”拖出了木椅子,自然地一落座。
元宿央眼睛滴溜溜转两圈,“那不是床上那事儿,还能是什么?太嵇,我的好太嵇,快和我说说吧,你的好弟弟急死了。”
玉阑音无言地捏了捏鼻梁。
手一放下,他今日始终紧绷的眉眼终于随之松懈下来,浮上一层极为明显的倦怠。
别看他嘴上说着就寝就寝,其实已经是接连好几天没睡个安稳的囫囵觉了。
一闭上眼睛就是温卓那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要人命的脸,那大不敬的鬼言鬼语,他捶胸顿足还来不及,哪还有心思睡觉?
窗外,月向西移。
苍白古老的月光越过窗棂,打亮一小片桌角,时不时有树影斑驳。
前路漫漫,天道昭昭,如何是个头。
沉默了很久,玉阑音终于放下竹简,轻轻往后一仰头,满面愁容。
他忽然没头没尾轻声问道:“宿央,天道何时陨落?”
元宿央方才那嬉笑的神情顷刻间收了个干干净净。
他皱了皱眉,“太嵇?”
“很快了,是吧?”玉阑音不理他,一哂。
元宿央眉头蹙得很紧,曲指,用力敲了敲桌子。
后室客房的桌子用的是普通杨树木材,薄薄的,敲得极清脆极响。
他定睛看向玉阑音,语气沉沉,“玉阑音,好端端的,别说这种话犯晦气。”
玉阑音笑意盈盈看他一眼,一双眸子仿佛直直看到了元宿央眼睛的深处,“晓星夺不是在你手里?”
此言一出,元宿央的脸色当即一变。
玉阑音像是看顽劣的孩子一般,摇摇头轻笑一声,“你这些年总时不时去札布萨寻我,这段时间更是狗皮膏药似的赖在十方宗跟着我,未免也太明显。说吧,晓星夺指示的是何时?”
元宿央神情闪烁,嗫嚅着试图继续描:“我那真的是在躲我爹……”
玉阑音哼笑一声,但笑不语。
元宿央在玉阑音纵容的浅笑中败下阵来。
“三年,”元宿央的话轻得犹如叹息,“只还有……三年,太嵇。”
“三年吗?”玉阑音又念了一遍,似乎是在心里计算了些什么,随后点点头,“嗯,还好。”
“还好?”元宿央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的眼睛通红一片,“太嵇,你可真知道天道陨落意味着什么?你……”
天道陨落,意味着星辰日月之道不复存在,云州万物相互制约的平衡倾颓,云州结界化为乌有。
意味着……
意味着眼前这个为人世间献祭了自己一生的,此刻眉眼温润对着他笑的云州上仙,就要死了啊。
玉阑音久久未听到下文,抬眸朝元宿央看去,忽然愣了神。
“别哭。”他一顿,“宿央,别哭。”
元宿央猛然回神。
他伸手去摸,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脸上早已湿凉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