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说尹松致仕,到底是看到了新帝铲除老臣的圣意以求自保,还是真的不愿助纣为虐的失望,但百里鸿渊相信,尹家满门忠烈,必不会看着敌人的铁骑踏破山河而不顾。
处理完手头急事,百里鸿渊唤辛辰进来,问宝亲王府的赏月宴结束了没有。
辛辰面色为难的说:“结束了。”
百里鸿渊皱眉问道:“出了什么事,有话直说。”
“桑姑娘是被承悦公主送回家的……据说,一路相谈甚欢……”
百里鸿渊并不知道是什么缘由,只道秦有思有些手段,这么会笼络人心。
待到次日,秦有思来给百里鸿渊针灸疗伤,带了几大碗熬制的补药。
百里鸿渊喝了三大碗,有些水饱,便问:“都是些什么药,必须喝吗?先前也没喝这么多。”
秦有思笑着说:“都是承悦公主的心意,大人务必要喝完。”
百里鸿渊放下药碗,疑惑的挑眉。
秦有思说:“我想请公主在苏家走动一二,让苏宰辅在西昌侯一案上使些力,就把你被西昌侯所伤的事跟她说了。她非常紧张,昨夜回去救派人将这些补药送了过来。”
秦有思此举,从她的目的来说,并无不妥,但百里鸿渊还是难受。
她不介意有女子关心他,亦不介意将他当筹码。
本以为两人关系有些改变,纵使不用明说,也该有一两分的相知。
如今看来,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百里鸿渊脸色暗沉,只觉得被东西塞住了喉咙眼。
秦有思细心观察着他的神情,见他失落,她心里亦不好受,但她只有这样不着痕迹的将他挡在心门之外,才是为他的未来着想。
气氛一时沉寂下来,秦有思挑起话头说:“若苏宰辅真能出面说服盛帝放弃保西昌侯,必要及时提拔可用的武将来补这个缺,大人可以早做准备。”
百里鸿渊回过神,点头道:“我已给尹老将军去信,希望他能出山,但盛帝不一定会重用尹家的人,宋家可能是更好的选择。”
帝师宋锦楠,中年时因妻族获罪连坐,他的儿子宋宜平也被充军发配到南岭。
后来盛帝登基,赦免宋家之罪,将宋锦楠重新接回,但他儿子宋宜平因已弃文从武,仍旧留在南州军里效力,这几年已颇成气候。
百里鸿渊说:“宋家世代书香,中道崩阻,能出宋宜平这样一个儒将挽大夏之将倾,也是不易。之前西昌侯把持军务,宋家亦束手束脚,此番若能取而代之,也不错。到时宋家在明、尹家在暗,携手才能彻底肃清军中的西昌侯余党。”
宋家虽辅佐盛帝,但他与尹家一样,都是中正的纯臣,不是段家那般的佞臣。
秦有思对这两家也颇为认可:“奸佞不除,像宋、尹二家这般为国为民的臣子便无出头之日,希望苏宰辅能看清大是大非,逼盛帝早做决断。”
随着暑气消散,秋风渐起,京城中的风云也开始极速变幻。
搁置月余的西昌侯会审,在帝师宋锦楠、苏宰辅、宝亲王三人一起入宫面圣之后,终于有了进展。
苏宰辅亲派三司特使团前往西北前线核实调查,监察寮抽调暗卫护送。
与此同时,监察寮部署在西渚的暗探送回密报,西渚打算趁着西线守将空缺之际,在秋收时节对边城进行劫掠。
现任大理寺卿借提审西昌侯之机,将这些军情机要告诉给段维明。
段维明阴沉笑道:“本帅不在,无异于国门大开,你等着,不日陛下就会下旨让我出狱上前线。”
大理寺卿问道:“侯爷,西渚在此时出兵,可与您有关系?”
段维明警醒的瞪他一眼:“谁教你这般问的?以为本侯能上你的当?”
大理寺卿拍腿道:“侯爷误会我!如今朝臣见您失去圣心,纷纷倒戈,只余我一人还在为您奔走!您怎可疑心于我?”
段维明在牢中这段时日,早些时候总能有些消息送进来,近日确实只有大理寺卿能与他接触。
他缓下神色,说:“那你如此发问,是何意?”
大理寺卿低声道:“曲公公说,皇上授密令,将宋宜平从南州军调往西线了!若此消息当真,圣上就没有打算启用您。西渚军若是为您造势做个样子,必不能抵挡宋将军的回击,这不是平白给他送了军功吗?还可能让您的把柄落入他们手中?您需快些决断,若等特使团抵达西境,就来不及了!”
段维明的神色彻底僵硬,黑脸问:“陛下当真调了宋宜平去西线?”
“曲公公特地派人来说的,不会错!”
段维明咬牙,思索片刻,说:“你派人去趟抚远镖局,就说金秋欠收。其他事你不用管了。”
“是,侯爷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