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烂的人,心中也有执念,也有不被人知道的暖光一束。
鲜辈气度压人地坐在眼前,曾其忽地有了自怜自哀之心。从小一边被奶奶惯着,另一边又被父亲嫌弃着,只有师兄能够态度明朗地对待他。
曾岂把毕生所学和精力给了那些学生,对亲儿子连丁点余热都不施舍。
残酷,自私,就是烙印在孩子眼里父亲的标准形象。
曾岂自有他的教育哲学:如果一个盛水的杯子是陶瓷,那它与玻璃或者木头做的,就有本质上的区别。
“太阳照好人也照坏人”。
好的,坏的,不应该是谁教出来的,胎里带的成分居多。
良品,永远也甭想把他变坏。
劣迹,永远也不可能受好的影响。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说得不全对。
不管老师在与不在,鲜辈一直在后面偷偷压制着,关照着曾其,从小打小闹,到现在的二十四小时无缝看护,绝对需要漫长的过程。
有了财富的积累,才有各种能力与手腕。
整治这个胎里坏的败家子,鲜辈拿出的就是纯个人的哲学观。
好坏没有标准,因人而异,就事论事才是正道。
“你非得把所有人的热情耗尽吗?”
言辞犀利,声音寒冷,让曾其不由得打了个战栗。
顾不上还扎在手背的输液管子,曾其抱头啜泣。
“师兄……求你啦,给我一个活得下去的理由……”
针头里充到了血,鲜辈起身一把将曾其的胳膊拉直,拧了拧输液管,又拍了拍他的手背,让一切恢复了正常。
被触摸,不如说是被暴·力,曾其给打舒服了,两眼挂泪地看着鲜辈。
“师兄,不解气就揍扁我吧。”
鲜辈坐了回去,保持那个千年不变的姿态,不闪不退的神情,而且是腰不能弯的那一种。
不说话,但气场难收,令曾其不敢再撒泼。
“就让我到你身边吧,教我一点东西,从狗子变人,得待在有仙气儿的地方才万无一失。”
眼光打横,有缓。
“再叫小延失望难过,我就把你发配了。”
明明是气话,说完了,连鲜辈自己都觉得可笑之极,为遮脸儿,冲外头喊:“广行!”
广行站在门外候着,只怕屋里发生什么状况会叫人措手不及。
“你给他找个闲差。”
广行为难,腹诽着:咱家里哪有白养人的,就说我吧,大面儿上是你的秘书,可连带当保姆。
“那我得先问问人事,看——”
曾其拿靠枕就朝广行身上丢了过去,“滚蛋!当我傻逼么,鲜辈的二‘皇帝’,人事都得看你的脸色下筷子!”
“曾其!”
鲜辈把即将落地的靠枕接在手里,“好好说话。”
“师兄,他看我不顺眼,嫌弃我长得太扎眼,你管不管?”
我倒请问问,连生父都厌弃的坏孩子,还能要求别人怎么样?
“总得有吧。”
对于亲信,鲜辈向来比较容忍。
曾其从病床上爬了起来,刚要去拔掉输液针头,就被鲜辈一手按住。
“老实点,再折腾——”
鲜辈的眼眉有些立,“刘支队那里还有需要问讯的线索。”
曾其立马老实,捏着鼻子直哼哼。
我现在是差不多的死人,得需要合理治疗。
“办公室管理档案的小张休产假了,如果——”
广行侧着身子,不让耍赖的糟货看到自己的脸。
“曾先生做得来,可以试试。”
曾其举手,“我做得来,管理资料我最会了。”
鲜辈冷着脸,“进来容易,懒散做人,那不就是你说了算的。”
曾其伸长了舌头,叫广行,“你过来,你后背有个脏东西,我瞧瞧是什么。”
广行随他放屁,根本不为所动。
鲜辈起身离座。
“师兄,我没想欺负于他。”
不描还好点,只怕越念越黑。
鲜辈摆摆手,笑了,笑得非常有深意。
“再毒的眼镜蛇都有天敌。”
气场大的那位走了,剩下的两个就是鸡与鸦对抗的状态。
你敢从我嘴里夺食,我就你。
你敢侵·占我的领地,我就让你落水。
“没有我师兄看着,你也甭想踩死我。”
从来没朝九晚五过的家伙,让他做档案管理,而且还规规矩矩的那种,就等于要了人命。不是报复是什么。
广行简直是鲜辈的第二版,“原版”不在,模拟的这个却让曾其有了心寒。
“我比你长得漂亮,虽然性子恶劣一点,但在我师兄心里的份量比你大着许多。”
你在说什么鬼话,谁跟老王比卖瓜。
自产瓜不刷绿漆,怕路人不买怎地?
“夹起尾巴做人,如果你在公司捅出一点篓子,我会让你后悔进得‘围城’。”
“你……你威胁我,我要跟我师兄投诉你。”
曾其下意识去摸电话,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打他去年给禁毒逮到至今,早没了使用手机的权利。
广行给外面叫,“冯州!”
冯州进来,“行哥。”
“我再给你配俩副手。”
广行例行公事地说,“带好了新人,你就到蔡科长手下吧,听他派遣。”
冯州懵,换岗位,是祸是福?
再说,我也没强烈要求跟安保科的弟兄们轮班啊。
“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