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目标中心,蔓延已经全身发木。
他很少面临这种“困境”:因为鲜梣的缘故,他居然成了连带的“焦点”。
不自在。不适应。如果可以的话,他要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不用见人。
始作俑者,捉牢他的手不放。再多的人,鲜梣也是心胸坦荡,无畏无惧。
一层一层的热汗从后背往出冒,并打透了单衫。
“万分感谢你们!”
鲜梣拉着蔓延,原地转了一圈,“就是血染当场,我也在所不辞,甘之如饴。”
包筝反剪双手,“鲜少,你单独谢我不谢?”
一班的全体打哈哈,“班长,别睬他,红花得有绿叶扶,又不是小怂包的独角戏。”
“你们——”
“逼”装不下去了,小包点指着那帮子忘恩负义的兄弟姐妹,“你们都还是人吗?主意谁出的?又是谁跑前跑后的,连托人带拉关系?”
“嘁——这一切都是包大人起了决定性的历史作用。”
小包急得直跳脚,又热搓两掌,嘟嘟囔囔一通瞎骂。
只见孙杰和许崇排开众人,把他们亲爱的杨言杨老师让到了台前。
“好了,难得他光辉灿烂一回,给点面子吧。”
杨言到场,周遭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我代表延鹤一中的全体师生和各位领导对你表示感谢,鲜梣,你留下来的这一年,即将载入史册。”
“呱唧呱唧”,同学们都鼓起掌。
“仪仗队来啦!”
“唰”地,所有人按照在校的规矩排列整齐。
包筝扶着杨言,站到队伍的最前面。
直到这会子,大汗淋漓的勾凇才出现,挎着两套崭新的校服,抖给那一对兄弟。
“穿上穿上,图个吉利。”
这二位被一圈子男同学包围起来换服装。
包筝拽着鲜梣的衣服后身儿骂勾凇,“你傻逼吧,咋给鲜梣拿旧衣裳儿?”
“是新的呀,找老吴叔从库房才翻出来,”松鼠懵逼地念着,“这不么,‘跨越……’”
我操,他一拍脑袋。
校服裤子拿对了,上衣却是去年的旧版。
颜色不统一,拍出照片能好看么?
鲜梣笑得开心,“正好,我就是‘鹤立鸡群’的‘标识’。”
你是仙鹤,把我们当一群傻chicken做陪衬?
蔓延就要脱下上衣给鲜梣穿,鲜梣却攥住他的手肘,“你要是走为上,我也跟着退场。”
你——
说话就掐人咽喉。
“你还是穿我的吧,”勾凇也要献·身。
鲜梣问杨言,“我这样和谐不?”
不等班主任开口,有不少学生异口同声地说:“再和谐没有啦——”
忽然,横空出现一位摄影师,站在临时搭建起来的升降机上,对着学生录像。
一班五十九名学生,对阔步前行的仪仗队行注目礼,并都举起了右臂。
此时此刻,一切干扰与过往全部消弥不见。
五星红旗随风展开,伴随着激昂振奋的演奏,广场上的人们一起高唱:“起来——”
曲毕,包筝哭得一塌糊涂,倒在杨言的怀里,“妈妈……”
其他人也无不泪洒当场。
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场景。恰当的人与人,怎能不让这几十个孩子为之动容。
蔓延背过身去,拿手掌按住泪花四溅的眼睛。
鲜梣用身体给他打遮掩,再怎么着,当大家的面也不好有过分亲昵的举动。
“伟大祖国,我爱你!”
“祖国妈妈,你好啊!”
“今天也是我的生日耶!”
段绸把包“泪人”从老师身上扒下来,吹起胸前的哨子。
“自然流畅!就像真实发生的一样,有的人别不是演员还非得‘表演’。”
又你麻痹针对我呗!
包筝拿手一甩泪珠子,冲着段大姑娘吼叫,“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扮‘戏精’啦?”
有学生在下头偷笑,“看段子跟包子干仗,就是我们一班一道绝美的风景线。”
“绝美你丫的个球球。”包筝过去踹人,“傻叉,天天被骑在脖梗子上拉S,你干呀?”
“那也得看人家指责的对不对——”
“对你个鸟蛋!”
鲜梣跟蔓延耳语,“刚得到的通知,今天参加国庆节升旗仪式,省电视台青少频道为我们专门做了一期节目……”
蔓延发怔。可我不想出镜,真的。
我不要被人看,也不想被别人议论——我是你背后的“弟弟”。
鲜梣偷摸地给他抹眼角,“小心,别回头上镜一脸花。”
蔓延鬼抽地往他这边靠了靠,“后期制作的时候,把我剪掉。”
鲜梣叫苦不迭,我就是想要你战胜卑微啊!
段绸把话又拉了回来,“筝子,把眼泪擦干净了,影响‘市容’。”
不知是哪位缺心眼的同学来了一句,“不是有滤镜么。”
“滚滚滚,傻逼玩意儿,弄那么漂亮,真实吗?作假就是作死!”
小包抹了一把“英雄之泪”,破涕为笑。
“段子,你让开,主持人来了,让我们的主角发言,谁也别抢头功。”
男孩女孩们簇拥着鲜梣站到最佳位置,很快的,装备精良的道具师们就杀到了。
段绸被挤,也不生气,仍在那里维持着秩序,并扯开嘶哑的嗓子喊道:“没有预备稿,班长,就讲你最想说的话——”
前面乱他们的,趁没人注意,蔓延蔫溜了。
“鲜衣怒马”的少年行不属于他的世界。
游人太多,又不能走远,他怕完事之后鲜梣找不到自己。
去北口转转,拍了几张外金水桥的剪影,又绕回拥挤不堪的广场这边。
起飞时间在下午,早知有这场戏,就提前订票逛国博了。
在国博的出入口处找个安静的角落刷网页,人进不去,从云端上浏览场馆也算宽慰了自己。
有两人挨着他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