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延把胳膊肘架在车窗上,你淡定,来去都是通途。
“你在叽叽我,别以为我没发现。”
他攥着蔓延修长的手指不放。
“那你就叽叽回去呗。”蔓延拿回自己的手,放在裤袋里。牛仔裤的口袋紧,鲜梣想把自己的手插进去,但应该没那个可能。
手不给摸,想与喜欢的人亲近肯定会另找途径。鲜梣的手攀上他的后颈,揉捏着蔓延的两个风池穴,“舒服吗?”
力道适中,再轻一点就是轻浮,再重一分就是暴力。蔓延半闭着双眼,没吭声。无声胜有声。非常舒服,长时间坐在圆凳上画画,他的头部与颈椎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不努力不行啊,给身边的这头金钱豹“恶狠狠”地盯着,你原地踏步就是一种耻辱。
忽然,鲜梣把蔓延搂进怀里,车子也跟着“嘎吱”地来了个急刹车。
“小心!”蔓延挣扎着,挺直身子,透过挡风玻璃,看到前面路中间站着一只肥嘟嘟的小刺猬,它正抱着一只塑料袋从里面掏着什么东西。
鲜梣的心跳急速,心里骂了一声“卧槽”,差点就伤及无辜了。蔓延有看到了他额角冒出的汗珠子,心下安然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猫着腰,蔓延打开后面的小冷柜,把几条鲜肉和几样新鲜蔬菜放在一只碟子里,然后就下了车,鲜梣也跟着跳了下去。
看到有人来,小刺猬也不躲,还拿眼睛瞅着他们,两只前爪儿仍在剥袋子里花生吃。蔓延把盘子举到它眼前,“来,吃这个。”
小刺猬的动作有了停顿,刚要伸爪子去抓那几条子肉肉,被蔓延灵巧地一躲,刺猬也跟着他跳。
就这么,一牵一引,总算把小家伙儿逗到了路旁干涸的水渠里。蔓延把碟子放下,让它吃。
鲜梣把那袋子花生给取了来,放在它的脚底下。“小刺猬不是素食动物么,你干嘛给它肉吃,吃坏了肚子怎么办?”
“上网学点常识。”蔓延拉着人就走。
“我们再看看它,万一有人把它捉走怎么办?”
“田里有的是它们的身影,看见了算数,看不见的怎么管?”
回到车上,鲜梣老实了,规规矩矩地把握着方向盘,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面。在小镇的古牌坊下头把车停好,一个态度温和,容貌清丽的女士站在那里等着。
鲜梣与她拥抱,“周妈妈,我来得有点晚了。”
“不晚不晚。”
鲜梣把跟在一旁的蔓延拽过来给介绍。周绵把两个男孩往家里让,蔓延只是帮着把东西搬进去,就漠然退了出来。回到车里,靠在车窗上,微闭双眼,回味着已经逝去的八月十五,仿佛恍若隔世一般。
他们几个刚迈进青春门槛的大孩子,度过了怎样酷烈的日子!以后恐怕再没有了。明年的今天,肯定会物是人非,在不同的路途上,还能相聚阏氏陵吗?想想与包筝的“口舌”之争,蔓延此时却笑了起来,无心的家伙,真替松鼠感到胸口“痉挛”。
空出来了孤独,他想抽支烟,可一摸兜口,打火机没有,烟盒也没有。有鲜梣看着,再“喷云吐雾”,着实没多大意思,出门前,他故意没有把“精神食粮”带在身边。他跟鲜梣有很多地方不一样。
鲜梣的记忆里有妈妈的存在,虽然对妈妈思念的结果是伤心,但有过总比没有要来得实在一些,也要好上一千倍一万倍。在最需要疼爱的年纪,周老师给予了小鲜梣慈母般的心,让人终生不能忘怀。
在这合家团圆的日子口,要分出一点时间来探望曾经的恩情。可他呢,从上学那天开始,好像就没有哪位老师对他“好”过。性格乖张,又出跳,成绩糟糕,也不按常理走路,他凭什么要求老师会特别对待他?
比他不济的孩子有的是,偏他这种不上也不下的,不好叫人拿捏。轻了吧,对他不起作用。重了吧,他会“奋起反抗”。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他又不是差到不可救药的孩子,即使放着不管也无大碍。这就是弱者的悲哀。他渴望生命中有周老师那样的人来关心他,哪怕一句话,哪怕一件事,让他过得去,他也会五体投地的。
他甚至怀疑,自己根本就是一只野狗,游离在人群之外,自生自灭着,生死都无人关心。当然,松鼠他们几个是例外,在一起玩大的小孩,可谁又怎能懂他的心思何在?
他嘴硬,心更硬,不会抱着哪一条大腿不撒开。求知音,对于可遇不可求的东西,他几乎已经不抱希望了。有了今天的欢乐,他就不敢奢求明天是不是只有悲伤。
心再刚,对于孤独的恐惧感,也是无人可解。大家对于人生的“玩法”各不相同,终点不在一处,如何能够“风雨同舟”?不知怎么的,一个人在这里等,等那个肯定会回来的男孩,他的眼角又悄然掉落了泪花。
昨天夜里,在雨中,鲜梣亲了他,又说了句让人热血横淌的话:“这里边胀满我的心跳”。
如果没被感染,他就是那头兕。他抬手按了嘴唇,情感的余温还在。如果他们有未来的话,未来将会是怎么样呢?
突然想起来,鲜梣还动了他的手机,难道给他挖了坑不成?翻了翻页面,没发现疑点。
下意识地,一看“钱包”余额,我操,平白无故地多了几万块出来。又不放心地查看账户,他彻底沦陷:账面上有几个陌生的银行卡号摆在那儿。
没脸再继续把结果追寻,就因为自己有了“怨言”,鲜梣给他做出了“绝地反击”。不能幻想。更不能瞎想。那就不是一个钱多钱少的事儿。
爱情的空间无限大,身处其中,个人自知深浅。别多做设计,设计出来的蓝图与真实地建造不能够达到一致。生命是最奇幻的东西,他们还太小,未来怎么能把握得住呢?
况且,他的运气如此之糟糕,弄不好,会把好好的鲜梣带到阴沟里去呢。等待的时间没有流转,漫天游移着,蔓延在乡下陌生的况味里居然睡着了。
当他被惊醒的时候,发现天色已经变暗,西边那一轮太大的夕阳,宛如一只眼睛在看着浑浊的人世间。鲜梣不知何时回来的,正俯身亲他的眼角。
蔓延下意识一拨鲜梣捏着他后颈的手,弱声道:“走吧。”
“是。”鲜梣把发烫的双唇移到他的嘴角,但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就很快把人给放开了。
后面的旅程,鲜梣把车速减到最低。吸取前面的教训,他怕路面上再有什么小东西蹦出来“吓人”。把身边人的手牵过来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我们回家再过一次节吧?”
什么?蔓延紧绷的神经并没有恢复正常,过节还带“补考”的?
“奶奶说的,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最圆最亮的,一定要留给相爱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