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的手腕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他吃惊地低头一看,原来是米禽牧北的手。
米禽牧北刚才在昏睡中迷迷糊糊地听到了赵简的呼唤,从那时起他就在努力地让自己醒来。渐渐地,他开始听见赵简在说话,感觉到有人在为他包扎左腿。后来他终于恢复了意识,第一件事就是紧紧抓住为他包扎的那只手。接着,他才慢慢睁开眼睛,微微抬起头看向前方,没想到看到的却是元仲辛的脸。
“怎么是你?”米禽牧北失望地松开手,后脑勺又重新砸在了沙地上。
见米禽牧北活过来开口说话了,正困扰着元仲辛的思绪瞬间消散得无踪无影。仿佛他脑子里想着的那个米禽牧北和眼前说话的这个米禽牧北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呵,本公子亲自伺候你,你还不乐意了?”元仲辛正好绕完布条的最后一圈,便使劲一拉,狠狠地扎了一个死结,疼得米禽牧北轻哼了一声。
赵简站在一旁,见米禽牧北醒了,暗自松了一口气。她没有说什么,而是转身跑去找后面赶来的都罗古要了水囊。
当她拿着水囊向米禽牧北走过来时,元仲辛却抢先一步接过水囊说:“我来吧!”
“诶?”赵简觉得元仲辛的态度积极得有些古怪。大概他是不想让自己跟米禽牧北靠得太近吧。
元仲辛扶着米禽牧北坐起来。米禽牧北不情不愿,却没有什么力气,只能任由他摆布。
他看着米禽牧北冷冷的眼神,突然忍不住又想戏弄他,便讪笑一声道:“你这样看着我,是怕这水里有毒吗?没问题,我帮你试毒!”说完他就一只手抬起水囊,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他自己也一个晚上没喝水了,渴得要命,水囊很快就空了一半。
“给我留点……”米禽牧北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求我呀。”元仲辛喝够了,举着水囊得意地说。
米禽牧北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转过头去不理他。
“哟,脾气还不小。要不要我喂你啊?”元仲辛拿着水囊在他面前晃了晃。
“我自己来。”米禽牧北伸手抓过水囊,迫不及待地喝起来。但他的手因为虚弱而发抖,没喝两口他就呛到了。
“慢点!我就说你不行吧。”元仲辛拍了拍他的背,又帮他把水囊扶稳,这才让他大口大口地喝足了水。
接着元仲辛站了起来,向米禽牧北伸出一只手,“起来吧。”他见米禽牧北犹豫地看着他,便催促道:“磨叽什么?想躺在这里再等着喂狼吗?”
米禽牧北往元仲辛身后看了一眼,见赵简和其他人都站在前方等待。他只好抓住元仲辛的手,让他把自己扶了起来。都罗古等人没有看出任何不妥,因为元仲辛此时的公开身份,正是米禽牧北的贴身侍卫。
见米禽牧北站了起来,一直战战兢兢守在一旁的都罗古赶紧跪下谢罪:“属下没有保护好将军,害将军遇险,还受这么重的伤,真是罪该万死!”
“皮肉伤而已,不碍事。费听将军那边,我会去跟他说的。”米禽牧北并不是一个喜欢刁难下属的人,更何况这是费听辙的人,他自然留了三分情面。
“多谢米禽将军开恩!”都罗古拜谢,又不禁赞叹道,“将军能与狼群搏斗一夜而立于不败之地,实乃神人也!”
“我不是一个人。”米禽牧北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扶着他的元仲辛。
“这位兄弟也的确英勇。将军有如此忠心护主的侍卫,可喜可贺啊!”都罗古继续恭维道。
“我……”元仲辛一时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米禽牧北却忍不住笑道:“看来我命挺好啊。身边有这样的人,我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切……元仲辛听他说着反话,心里已经翻了一百个白眼,却也不得不做出一副谦逊卑恭的样子说道:“保护将军是属下的职责!”
他扶着米禽牧北在沙地里慢慢地走着。他们须得步行回到在沙丘上待命的马队,才能让米禽牧北躺在骆驼拉的滑板上继续前行。
“元仲辛,我有个问题想问你。”米禽牧北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量说,“刚才我昏迷的时候,你为什么没动手?”
元仲辛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米禽牧北问得这么直接。“你可别感动啊。”他有些局促地答道,“我只是觉得,让你毫无知觉地死掉太便宜你了。”
“便宜?”米禽牧北悠然一笑,“那你是准备把我五马分尸呢,还是凌迟处死?”
元仲辛停下步伐,压着嗓子在他耳边阴森森地说道:“你放心,我能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到时候,你会求着我杀了你!”
米禽牧北也目光幽深地看向他,“好啊,终于有新花样了?我倒很想见识见识。”
“绝不会让你失望的。”元仲辛露出一个阴狠的笑,努力让自己的眼中放出凶光。
赵简走在两人后面,看着元仲辛小心搀扶着米禽牧北,米禽牧北也老老实实跟他走,两人似乎还在窃窃私语,有说有笑。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如此和谐的画面,她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两人从没像现在这样让她省心过。
如果能一直这样,好像也不错?
赵简一时恍惚,突然冒出了这个奇特的想法。
不对,怎么可能一直这样?元仲辛怎么可能放弃报仇?米禽牧北又怎么可能改变心性,抛弃野心?我……我究竟在期待什么?
她望着两人的背影,越发感觉现在看到的一切,都如海市蜃楼般虚无飘渺。当他们走出这片沙漠,重新踏上夏的土地后,一切都将恢复原状,或许,还会变得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