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长老!”掌柜连连叩首,少年搀扶着他站起来。
云渊忽然开口道:“石长老,这八个字可认得?”他抬首看向一旁,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青龙祠大门旁边,立有两丈高的黑青巨石,刻有八个古拙大字。
“当然,”两鬓斑驳的石长老温言说道,“此乃圣兽青龙下凡后,被尊为龙神时的亲手刻书,亦是世代传颂的东溟圣规。”
队列里,青宸身旁的女弟子看得茫然:“这些字好古老……跟现在的文字不太一样啊。”
“这都不知道?”旁边有人不屑。
“我从中原来,对东溟海边不如各位了解嘛。”她眼眸弯弯,闪烁着歉意。
“秉善共处,大道存真。”一道明朗的声音传来,说话的青年长得金相玉质,发髻上精美的牡丹玉簪,让他在衣裳相同的弟子中格外出众。
“龙神希望天下生灵秉善意相处,存真心相待。据说真迹在海底的东溟圣殿,陆上皆为仿品。”
“哇,我一直以为青龙祠门口的是真迹。”
“师兄知道得真多。”
听着声声赞誉,青年微微一笑:“凡尊奉龙神之地,必尊奉圣规,包括玄洲仙宗。但龙神深居圣殿,便让玄洲仙宗代掌权柄,维护圣规,惩凶罚恶。看来掌门想惩戒他们。”
女弟子嫣然一笑:“多谢师兄解惑,还未请教师兄贵姓?”
青年挺直脊背,轻咳一声:“我乃曦阳昼氏嫡脉长子,姓昼名玉。我出身仙门世家,知晓的事情多些,有疑惑尽可以问我。”
周围弟子纷纷倒吸一口气,投来艳羡眼神。唯有青宸面色没有变化。
“曦阳城的世家豪门,昼氏仙族!连我们中原都知道!师兄莫非是昼氏少主?”女弟子难掩惊讶。
昼玉微微颔首:“各位如何称呼?”
青宸笑了笑:“阿尘。”
“我姓祁名萤,唤我阿萤便好。”女弟子弯眼笑道。
昼玉惊讶道:“师妹之姓,可是中原皇姓那个祁?”
“只与皇族沾些亲故罢了。”祁萤捂嘴笑着,偏头轻扶发髻,发间的紫珍珠隐隐流光,是中原皇族最崇尚的紫色。
众人看她的眼神已然不同。
青宸抱着手,摇摇头。
玄洲仙宗名震天下,弟子里不知有多少龙子凤孙。陌生人寒暄开场,姓名,是打交道的第一张脸面。弟子们开始互通有无,她悠然看向青龙祠门口,继续看戏。
云渊望向两人:“石长老,若有人违背圣规,当如何?”
石长老叹了口气:“给受伤百姓一一道歉,诚恳赔偿。”
掌柜点头:“是是是,我认错……”
“石长老未免太心软。”云渊出声打断,他目光森寒,看得掌柜不敢对视,“此人心怀恶意,惊马伤人,满口谎言,除了道歉赔偿,还应跪在圣规下思过。”
青龙祠门口铺着硬邦邦的石板地面,跪在上面只怕要吃苦头。周围人群响起嗡嗡议论,都在看热闹。
“你……”掌柜额角青筋绷紧。少年慌张看了他一眼,默默跪下。
云渊看向少年:“我让他跪,不是你。你可以走了。”
少年惊讶回望云渊,又看向掌柜,却不敢动。
掌柜恼得涨红脸:“云掌门难道忘了,当年您饥不果腹,跟流浪狗抢烧饼时,是我家老祖宗送了您一口饭吃。您就这般报恩?”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无数人神色复杂地看向掌门。而云渊如鹤玉立,平静坦然,毫不尴尬。
哦豁!青宸的困意瞬间消失。她跟在场许多人一样,都是第一次知道他竟有这样的过去。
祁萤忍不住看向昼玉:“那掌柜在说什么?师兄知道吗?”
青年有些迟疑,但顶不住少女期待的眼神,仍低语道:“听说掌门本是流浪儿,进玄洲前在商行当杂工,做最苦最脏的差事。我以为只是传言,没想到是真的,原来是这个兴安坊。”
周围弟子顿感愕然。祁萤也震惊了:“这般出身竟能当上玄洲掌门?”
昼玉抿了抿唇,继续说道:“两年前,云掌门刚当长老时就有这种议论。没想到三个月前,他又被卫老掌门选为继任掌门。消息传到曦阳城,连我们都很意外。”
“出身低微却能当玄洲掌门,说明有真本事啊。”青宸随口接话。
昼玉深深看了她一眼,忙道:“我也是这么想。”
弟子们愕然之下不住窃语。青宸看着远处的热闹,全都明白了。
云渊刚当长老两年,又出乎意料地继任掌门,上任三个月,首次以掌门身份出行。
今早街头如此热闹,那掌柜不可能无心犯错。这厮泼的哪里是脏水,从头到尾,就是要当众揭开云渊的过去,让他难堪,让众人质疑他的出身。赤裸裸的恶意,用脚趾都看得出来,偏生还扯了个拙劣的谎言。
但掌柜是凡人,就算老祖宗对云渊有恩,也绝不敢得罪玄洲仙宗的掌门。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谁指使他,当街泼了这桶脏水?
朝日渐升,阳光移照青石。
秉善共处,大道存真。雄浑苍劲的刻字,闪着晶莹剔透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