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首上,方才还被冰夷掐握的瘦弱女子,此刻自燃成一具火人。
冰肌玉骨的一张脸上,却没有丝毫慌乱与惧意。
冰夷并没有受到分毫影响。
鱼九这下彻底惊骇,心中警铃大作,怎么会这样?!
神祇不是也怕冥火吗?难道她是例外?
冰夷扯唇轻笑,扼喉的力道不减反增:“让我瞧瞧,你还有什么招数?”
她的目光扫过鱼九耳垂,心下却平稳一瞬。
大约三四十年前,鬼市乔装摊贩贱卖与她的那枚蓝石坠子,倒是佩戴至今,并未破损分毫。
剑鸣骤响,一道锐不可当的剑气涌来,直指冰夷白臂。
度朔的封冥剑不容小觑,冰夷将鱼九反手挟持在怀,脚下坐骑同时龙首下潜,轻松躲开剑意锋芒,而后回归原位。
翡眸重新睨视度朔,冰夷恼意与戏谑掺杂:“度朔,你作为神祇,在意她一个人类是做什么?”
“你作为神祇,对一个无仇无怨的人类下杀手又是做什么?”
度朔持剑跃向上空,与冰夷保持一定距离平行对视,冷声反问。
鱼九被她锁喉抱在怀里,几乎贴近一体,他并不好出剑救她。
同为神祇,他倒也不至于弑杀冰夷去救人。
“既然你要给她用启瑰石,我总得验她够不够格吧?”
勾唇笑得放肆,冰夷接着自问自答:“我看她身怀冥火,想来和燧人风氏逃不开关系。”
“度朔,你知道的,我这神呢恨屋及乌,杀一个风氏后代理所当然。”
她这话倒是说得没错,既然能释放冥火潜能,不论激活是早是晚,必有风家命脉。
但那又如何,只要无关司幽与破命人这两件差事,鱼九拥有冥火的事情及其缘由,自己并无所谓。
度朔面上平静万分,以司幽一事沉声辩驳。
冰夷旋即琢磨出其中破绽,问得意味深长:“那不是正好,我现下杀她试试,要是今日能成,你也尽早交差不是?何必傻等簿石死期?”
下方的阎四看得咂舌,事情的走向有点超出预期。
不过他心里却在盘算,若冰夷今日能杀死鱼九,那他就得回去修补生死簿石的编码BUG了!
神的插手能否改写既定命数,根据几千年经验来说,这事因人而异,他不能给鱼九妄下判断。
这一点,度朔也想到了。
虽说死后可能会有阴寿或转世,但人类向来看重当下这一世的活法。
且不说她命运莫测,生死簿码寥寥两句。
她说过,她也是怕死的。
她还在尽力寻宝,试图分割司幽神识续命。
倘若续命之事不成,她同步在谨慎探察幽冥运作细节,谋求绝境转机。相处观察这么久,鱼九那些百转千回的隐秘心思,他并非全然不知,到底琢磨出些意味在心头,只是没去当面点破。
脑内瞬息万变,度朔的视线落在鱼九脸上一瞬。她虽然神色不宁,但双眸闪动,看起来仍在思索自救之法。
“鱼九。”
度朔的声音?
鱼九抬眸望去,他正与冰夷唇枪舌剑,根本没向自己喊话。
他在传音入脑!
“冰夷是龙神。她并非无惧冥火,人形只是幌子,神识与本体真身皆在覆面黑龙。”
怪不得,刚刚打量她时,自己最先注意到龙头覆面。
心下一稳,鱼九再次释放更多冥火力量,意欲灼烧至冰夷头脸。
果然束缚瞬消,冰夷向后一缩,将燃烧越发旺盛的火人从怀中猛然推开。
脚下坐骑听从冰夷调令,冰骨龙同时晃动撤步。
鱼九一时滞空,刚想回神驭气飞行逃走,熟悉的花香再次沁鼻。
不消片刻,她从温软却危险的冰夷怀中,落入硬朗又安心的度朔怀中。
连忙收敛全身冥火,鱼九抬眸急看他脸颊与脖颈,本来渐消的火斑,在刚刚与她触碰的时候,就已经再次烧燎加剧,更加触目。
察觉到她眸中忧色,度朔携她飞离原地,嘴上云淡风轻:“不用担心,先离开这。”
发现他直接带自己沿着崖壁急速向上,将冰夷蜃龙甚至阎四都甩在脚下,鱼九眨了眨眼。
“就这么走啦?”
“不然呢?我们是来摘石的,目的既已达成,有机会能离开就不必与她纠缠。”
“她看起来真想杀我,要是追来呢?”
“追来再说。”
这心态,还真是随性。
鱼九不再看他,低头关注渊空下方。
冰夷还真没追来,只有阎四的身影在远处紧跟向上。
覆面之上,幽绿龙眼光泽闪烁。
因为真身被冥火烈灼,袒露的玉肩与胸脯冰肌之上,大片新生火斑触目惊心,构成如被恶魔舔舐过的伤口纹路,更添几分妖冶。
指尖碰触在生疼的火斑上,冰夷反而笑得肆意洒脱。
她放走抢石未果的蜃龙,仰头看了眼空无一物的渊空上方,低声呢喃,似是自言自语。
小叶子,近一甲子,你这女儿成长的还算不错,潜能已然全面激发。
唯一可惜的是,她的感情气运,瞧着和你一样差。
今日起,吾便应约出渊,定然助她修心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