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官员闻言刚想说些什么,崔信上前道:“法师,圣僧不愧是圣僧,虽已名扬天下却仍不忘旧日亲人之情,不慕荣华富贵,实在令人动容,令我等惭愧。”
在场众人纷纷附和,崔信又对礼部官员道:“佛门中人常说四大皆空,这些身外之物对于圣僧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虚华之物,不如就依了圣僧之意。”
礼部官员还想说什么于礼不合,被崔信拦下,“他爱穿什么便穿什么,只要他高兴就好了,你管个什么劲儿!快出发吧,莫要误了时辰。”
礼部官员只好作罢,金蝉子随着众人走出了鸿胪寺,寺外已经聚集了许多百姓和僧人,见金蝉子出来纷纷打起招呼,“玄奘法师,法师看这里!”
金蝉子朝人群招了招手,上了一辆由鲜花和彩绸装点的花车,云起和远山陪伴在左右两侧,欢信等人被安排在了花车后的骆驼上。
“出发!”
霹雳吧啦一阵鞭炮齐鸣,没惊到驾着花车的骆驼倒是惊到了金蝉子,“这是什么章程?怎么还要放炮?”随着炮声队伍开始启程,花车最前方走着四个宫人,手持花篮边走边撒花瓣。
崔信骑在骆驼上走进花车告诉金蝉子,“圣僧,这叫走花路,这花路走得可还满意?”
“倒也没有必要搞这么大阵仗,辩经辩的是心中之道,道自在心中不在这些表面花里胡哨的排场上。”金蝉子坐在花车上看着四周环绕的人群。
“您误会了,这可不是专程为您一个人办的,每个寺中所派出的辩经高僧都是这般坐在骆驼驾着的花车上,一路鞭炮齐鸣走花路走到大会场的。”崔信道。
金蝉子:“......原来是贫僧自作多情了。”
走上一个斜坡后队伍又开始缓缓走下坡,崔信勒着骆驼问:“您说什么?”
“贫僧说,崔大人您看着城中起起伏伏的路像不像我们的人生?”鞭炮声这时又霹雳吧啦响起,金蝉子的话被淹没在鞭炮中。
他索性闭上嘴端正地坐在花车上,鞭炮声震天响,他被震的有些睁不开眼睛,云起和远山在他身旁缩着脖子捂住耳朵眼睛眯成了一道缝。
金蝉子也伸手想捂耳朵,可是四周围绕一起前行的百姓们不停地朝他打招呼,朝他欢呼摇着手中的骆驼铃铛。
他想着自己现在好歹在世人眼中也是个高僧的形象,那高僧就要有高僧的样子,当着这么多人面捂着耳朵颜面何存?实在不像个高僧。于是他只能仪态端庄地坐在花车上强忍住让自己不在鞭炮声中眯眼,还时不时地朝四周向自己欢呼的人们招招手。
他心中嘀咕,也不知自己刚才的话崔信听到了没有。
骆驼身上被装饰着鲜花和丝绸,脖子上和肚子上挂着铃铛,随着走动驼铃清脆的声音叮叮当当响起来。
不知爬了多少坡又下了多少坡,起起伏伏在鲜花、掌声、欢呼声和鞭炮声中一行人朝西门走去,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西门大会场。
大会场中搭起了上百把三四十米高的巨伞,伞上也装点着五颜六色的鲜花,看着比道路两旁那些九十多尺高的佛像还高些,伞下摆放了一排一排的矮桌蒲团。
士兵设下路障组起人墙排列开来一排面向会场保护会场中人,一排面向人群将百姓们隔绝在大会场之外,金蝉子发现箭楼上巡逻的士兵比他们第一日到西门时的人数多了三倍。
今日国王和所有的皇室贵族文武百官都会到场来观看这场辩经大会,排场比前些日子大了许多,守备自然也森严了数倍,所有哨岗的士兵们都严阵以待时刻戒备着。
金蝉子在指引下准备走下花车,一个宫人走到花车前跪俯在地上准备接金蝉子下车,金蝉子迈出的脚收了回来,“阿弥陀佛!起来!”
那跪在地上的宫人没有动,背上也并无有人踩到背上的重力和疼痛袭来,他又听见花车上那个唐国来的俊美僧人用有些愤怒的声音道:“起来!贫僧不用踩着你下车。”
他抬起头错愕地望向金蝉子,在阳光照映下那鲜花中的僧人仿佛身上有一层淡淡金光环绕,面容俊美悲悯。
他不知该如何形容,他想到了寺庙中的佛像。
正想着忽地被那僧人弯下身来一把将自己拽了起来,“愣着干甚?贫僧让你起来。”那僧人竟从高高的花车上自己跳了下来,宫人觉得这佛像般的僧人好像有些暴躁,不过他生的比龟兹人好看太多,他还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人。
僧人那左右身旁的两个小和尚也自己从花车上跳了下来。
金蝉子见到被自己拽起来的宫人呆愣在原地,以为他是担心自己会受到责备,于是伸手在宫人眼前晃了一晃,“施主,不必担心,不会有人责罚你的。”
宫人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躬身,金蝉子一把将他胳膊扶住,崔信见状上前道:“圣僧当真菩萨心肠,连这宫仆都不忍心踩,你还不快退下。”
宫人赶忙退下,站在角落偷偷抬眼看着金蝉子。
参会僧人已经来了大半,金蝉子在崔信带领下走到会场中间,与周围的高僧们打过招呼后坐在蒲团上,云起和远山坐在金蝉子身旁两侧,欢信和使团其他人坐在金蝉子身后的蒲团上,矮桌上放着各式瓜果点心与茶水供参会者品尝。
乐人们分为两派在广场中央的圆形舞台上吹拉弹唱起来,舞者们缓缓入场随着音乐斗起了舞来,一边跳的是胡旋舞一边跳的是龟兹乐舞,一曲完毕后,场中众人还有场外百姓开始往两个巨大的木箱中投票,最终龟兹乐舞胜。
乐人们退下去后,上来两个背着竹篓手持羌笛的青年男子,短发微卷,一个头戴红色彩绸帻帽,身穿着露出胳膊的红色短衫和露出半截小腿的束脚花裤。一个头戴绿色帻帽,身穿彩色短衫粉色束脚花裤,脖带兽骨项链。
二人上场后朝场上众人打了个招呼,双方离对方数十步远后面对面站定,右手轻扶着左肩弯腰朝对方鞠了个躬后双双坐下。
将背上的竹篓取下放在身前,打开竹篓盖,吹起羌笛来,灵动婉转的音乐回荡在广场之上,随着乐调的上扬二人面前的竹篓中爬出了两条蛇吐着信子,绕在竹篓上。
头戴绿色帻帽的男子羌笛曲调一变,那吐着信子的蛇爬下了竹篓,在地上摆动起身体来。头戴红色帻帽小哥也将乐调一变,竹篓中的蛇也爬了出来,开始在地上摆动身体,两条蛇似乎是在台上斗起舞来。
金蝉子觉得有意思,向云起远山指指那红色帻帽小哥的蛇,“这个跳的好。”
云起道:“师傅,这蛇无端被人捉来表演它开心吗?”
远山道:“应当是不开心的吧。”
金蝉子伸出的手赶忙做不经意状收了回来:“好徒儿,有觉悟!为师自愧不如。”
随着羌笛声的变化,那两个男子的竹篓中又各自爬出两条蛇来,随着音乐的指示一边吐着信子一边爬上了两名男子的身上。
头戴绿色帻帽的男子轻轻动了下肩膀,那两条蛇缠上他的腰,随即自腰而上左右两边各自攀上他的肩膀,只漏出半截身子摆着头吐着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