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这番话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了,金蝉子放下茶杯看向麴文泰有些无奈道:“陛下,这些时日这番话你问过我多次,我也同你说过多次了,贫僧来凡间此生已决意西行求取我佛真经解万民之苦,贫僧不会也不能留在这里从政。”
麴文泰靠在椅上,眉头蹙了蹙,笑意渐收,毡房内服侍的宫人们似乎嗅到了什么气息站在一旁低下头,屏住呼吸。
只听见这唐朝来的和尚似乎一点不会察言观色继续不知死活地道:“陛下,贫僧已经在高昌停留多日,这些日子多谢陛下款待,陛下待我之义贫僧定铭记于心”
金蝉子继续道:“只是西行之事不可再耽搁了,贫僧今日想向陛下辞行,不日离开高昌继续西行。”
宫人觉得今日真是倒霉,为何轮到自己在此当差伺候,和尚啊,你快快住嘴吧!
麴文泰似乎终于失去了耐心从椅间坐了起来,看着金蝉子,勾唇笑笑冷冷道:“哦!玄奘,你想走?”
金蝉子点点头。
麴文泰面如寒冰,金蝉子心觉不妙,察觉到微妙的气氛,宫人们匍匐在地,额头扣在厚厚的地毯中,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金蝉子琢磨不透这麴文泰究竟是何用意,突然间像变了个人般陌生,难不成是因自己多次忤逆而恼怒?
麴文泰手指在桌面轻叩两下,“玄奘,你若不愿意留下,那寡人便只能送你回东土大唐去了,你自己选吧。”
金蝉子料到麴文泰会震怒,但没料到他竟是这般打算,只是看着麴文泰半响没有答话。
自己好不容易离开长安从玉门关偷越出大唐国境来到此地,麴文泰明知自己一路行来的艰辛,眼下大唐正在通缉自己,若回了大唐便是死路一条,他这是在威胁自己。
金蝉子心中不知为何有些生气,虽知道这凡间的帝王之心变幻莫测,但这些时日来麴文泰对自己的敬重和好,自己也是记在心中的,自己是有些钦佩这位凡间小国国王,拿他当做朋友的,不曾想原来竟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金蝉子最讨厌这种被人拿捏威胁的感觉,“陛下是在说笑还是在威胁?”
麴文泰眼眸闪过一丝寒意:“玄奘,帝王之威不容挑衅,寡人眼下只给你这两个选择,寡人希望你在这柱香燃尽之前能做决断。”
内侍抱来一个鎏金博山香炉置于桌上点起一支香,香火燃起,香味散在毡房内众人鼻间,毡房外匐在地上的宫人被午间太阳炙烤下后背似乎像火一样要被燃起,可四肢却冷的发颤,只觉得今日或许这命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麴文泰拿起腰间的玉佩握在手中把玩起来,金蝉子见麴文泰这是软的不行打算来硬的了,此刻有种想起身出毡房离开王宫的冲动之感,可理智告诉自己这是在凡间,要守凡间的规矩,不能如此。
“陛下,贫僧若不能西行,纵然粉身碎骨,也绝不东归一步。”
麴文泰将香炉扫到地上,起身气鼓鼓出了毡房。
金蝉子坐在毡房中看着麴文泰离去的背影叹口气,什么毛病一言不合掀桌子,就你会掀桌子。
对跪在地毯上的宫人们道:“都起来退下吧。”
宫人们左右看看战战兢兢地退出了毡房。
金蝉子起身出了毡房,刚走出流光亭,只见长廊尽头一群士兵排列开来,他走出长廊尽头士兵拦住金蝉子,“法师,陛下有令,请法师移步芷阳宫,无令不得擅自行走。”
金蝉子挑眉看了看士兵,看来这麴文泰不仅翻脸无情,还打算将自己软禁在宫中,金蝉子只觉得胸口堵得慌,一股气血直冲脑门。
“施主们还请让开,贫僧要走,你们拦不住贫僧。”
士兵围住金蝉子去路,为首的士兵道:“法师,这宫中守卫重重,您一个人是走不出去的,我等也是奉陛下之意,还请您随我们移步芷阳宫,莫要为难我等。”
金蝉子随着士兵们进了芷阳宫,站在窗下看着殿外重重把守,陷入了沉思。
麴文泰这架势恐怕是来真的了,若是他真的派兵押送自己回大唐可如何是好,依照唐律恐怕自己会被处斩,金蝉子想起来自己在莫贺延碛那时濒临死亡之感,有些恐惧。
从前总以为自己是不会畏惧死亡的,可当自己亲身经历后才发现原来自己也会恐惧死亡的感觉。
金蝉子觉得自己若是真的被问斩,不知是否会元神归位?还是说自己会落得个元神俱灭金身消散的下场?
但最让自己恐惧的不仅仅是死亡本身这件事,而是这凡间的百姓没有真经来渡该如何是好。
来凡间近二十四载,却像是活了很久很久,见了世间凡人苦难,也不知凡人是如何在一生的苦难中沉浮。
暮色降临,宫人们点燃了殿中烛火,在桌上放下新的饭食退了出去,见金蝉子盘腿坐在窗下的地毯上,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个宫女在廊下悄悄道:“这和尚真是大胆,触怒陛下还能活着已经是万幸了,怎地眼下又开始不吃饭了,晌午送进去的饭菜一口未动,水也未见喝一口,不知道陛下会如何处置这唐僧?”
内侍走上前在宫女头上各敲了一下,“不要命了,莫要在让我听到有人议论此事。”
宫女闻言惊慌失措地点头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