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这话说的。”钟鸣大声叫屈,“我若真想做什么,不趁你昏迷时做,非等你醒了?”
“有道理。”叶疏桐装作被说服的样子,实则目光落在了他因动作而露出来的靴子口上,暗道:那里好像藏着武器,果然是个练家子。她眼珠一转,很快有了主意,拱手一礼,诚恳道:“是我误会了少侠,抱歉。”
“少侠?”钟鸣失笑,“我可当不了这称呼,你唤我名字就好,我叫钟鸣。”
“钟鸣,好名字。”叶疏桐开口便是夸赞,“一听就是乐于助人的人。”
钟鸣摆摆手,道:“你可莫要给我戴高帽。我这人最不爱的就是乐于助人。不过你要是给我一两银子,我倒是不介意把你背去县城。”
叶疏桐听他不过只索要一两银子,不由笑出了声,心中更是暗喜,既然贪财,那就更好办了。她哼了一声,故意摆出小姐架子,说道:“一两?只要你帮我个忙,我给你一万两。”
“一万两?”钟鸣惊叫出声,一副不相信的模样上下打量叶疏桐,“你衣着的确不俗,但是一万两……算了,小姑娘你还是别学大人吹牛。”
“谁说我吹牛了?”叶疏桐摸出腰间玉佩举到钟鸣眼前,“你瞧瞧这是什么?我可是玉石叶家的二小姐,一万两对我来说不算难事。”
“玉石叶家,那倒的确拿的出。”钟鸣像是才知晓叶疏桐身份喃喃自语,转而突然警觉道,“这一万两不会是我的买命钱吧?”
“你想什么呢?我买你命做什么?”叶疏桐真是不理解他脑子到底怎么长的,买命钱?她是那种人吗?她气得瞪了他一眼,才说道:“会有点危险,不过危险的不是你。”
钟鸣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和我一起去九里坡上的山神庙。到时候我会把庙里面的人引出来,你只要悄悄溜进去,把里面被绑住两个人带走就好。”叶疏桐看着他的眼睛,郑重保证,“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他们都引出来,你不会有危险。”
“那你呢?”
“我不用你管,你只要救出那两人,一万两就是你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钟鸣知道她误解了自己,连忙道,“你要是没法脱身,谁给我一万两?”
叶疏桐因他守着自己而产生的些许好感被他这番反复犹豫消磨得烟消云散,她只觉得这个钟鸣怎么既贪财又胆小。她扯下玉佩,扔给钟鸣,道:“这玉佩给你,在我们叶家任何一间店铺你都能凭它换到银子。而且……而且待莫阳得救看到玉佩,知道是我的主意,也不会与你为难。”
提到莫阳,叶疏桐只觉得心慌。落到那些家伙手上,吃点皮肉苦还好,若是……若是……叶疏桐根本不敢多想,连声催促道:“凭证给你了,你快跟我去!”
钟鸣收起了调笑的神色,认真地看着叶疏桐,好像才认识她。他问道:“为了一个护卫,值吗?”
“什么护卫?他是我认定的家人!”叶疏桐救人心切,没细想他一个连自己是叶家二小姐都认不出的人,怎么会知道莫阳是自己的护卫。她转而再次催促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多话,快些!”
正如叶疏桐担心的,莫阳现在十分不好过。他被反手绑在树上,身上被鞭子抽的血痕累累,滴落的鲜血浸湿了土地。
“桀桀桀。”鲍六狞笑着,握着鞭子的手隐隐颤抖。报仇的快感似如潮水般吞没了他,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大的空虚。不够,完全不够!这几鞭子根本无法抵消这两人给他造成的伤害。果然,少了一人就是不行。鲍六又一鞭子下去,带着压抑不住的恶意说道:“叫啊!为什么不叫?把你家小姐叫来,我就放过你。”
莫阳被打时一声不吭,听了他这话,更是直接闭上了眼,面上满是对他的不屑一顾。
“好!”鲍六彻底被激怒,又一鞭子下去,“我看你骨头有多硬。”
“鲍……”尤可为看着这一幕,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他自认不是个好人,坑蒙拐骗做了不少坏事,害了不少人,可莫阳的惨状仍叫他心惊。他看着鲍六面目狰狞的那张脸,突然觉得这个曾经的兄弟很陌生。
“我们不能再留了。”刀疤不知何时走到了尤可为身边,压低声音说道。这个距离,哪怕再大点声,鲍六也听不见。但刀疤担心的不是鲍六,而是里面那位。
“可是,老六……”
刀疤看出尤可为的犹豫,心中焦急,又道:“咱们当他是兄弟,他当咱们呢?咱们为了陪他报仇折腾了多久?还差点……”刀疤意识到自己不该提及此事,立刻住了口。
尤可为瞬间变了脸色。他干过许多坏事,但那一件绝对是最坏的坏事,因为他杀了人,他第一次亲手杀人。哪怕已经知道那人已经尸骨无存,他还是无法忘记那双死死盯着他满是怨毒的眼睛和浸湿他双手的鲜血。
“尤子。”刀疤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到了猛虎堂,手上怎么可能一点血不沾。”
“那不一样……”听说欠债的受不了自杀和自己亲手杀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一样?
刀疤稍大力地又拍了拍他,待他抬头看自己,又道:“你是为了救我,那条命算我的!”
“疤哥……”尤可为鼻头一酸,心道:疤哥待自己真好。
“兄弟,你救了我的命,我也绝对不会抛下你不管。”刀疤轻轻拍了拍尤可为的肩膀,“叶家那小妮子跑了两回,不知道会不会招来人。你听我的,跟我一起找机会走。至于老六,咱们已经陪他做了那么多,也算全了兄弟情分。”
“可是里面那位……”尤可为用下巴指了指屋内,“咱们走得掉吗?”
刀疤揽住他的头,凑到他耳边压着声音说:“你真以为那老家伙有他自己吹嘘的那么厉害?真有那么厉害,能让叶家那小妮子跑了?你听我的,咱们逮住机会就跑,等咱们跑回猛虎堂,有堂主撑腰,还怕他?”
尤可为连连点头,又犹犹豫豫地看向鲍六。
刀疤轻拍了他后脑一下,急道:“你可别犯浑,老六已经魔怔了,我们劝不动的。倒是你我,你想想咱们若是现在不走,真到了那时,老六是那位徒弟,他或许还会花费心思护上一护,咱俩说不定只能沦落到当个挡刀的垫背。你想想那人模样,会是好人吗?会管咱们吗?”
尤可为一听这话,所有的犹豫登时没了。他暗自腹诽道:那何止不像好人,简直就不像个人。饶是过了这么多天,一看他的脸,心里仍是会发憷。尤可为当即点头,小声道:“我听疤哥的。”
见尤可为答应,刀疤暗自松了口气。鲍六眼见是拉不回来了,他实在不想再少个兄弟。
两人正躲在一边偷偷商量着,突然听到一声娇喝。
“住手。”
叶疏桐原打算先潜伏再伺机而动,结果刚靠近山神庙就见莫阳被打的血肉模糊。她心中焦急,哪还顾得上其他,立刻跳了出来。
尤可为前脚还听刀疤猜测叶疏桐找到帮手,后脚就看到了叶疏桐,只当帮手真的到了。他脚下发软,恨不得现在就逃,又仍舍不下对鲍六的兄弟情,便高声道:“你的帮手呢,一起出来。”
这话不是对叶疏桐说的,而是提醒鲍六,最好鲍六能反应过来和他们一起逃。却不想鲍六仍旧气定神闲,甚至有些挑衅地看向叶疏桐。
“你有帮手,我也有。师父!”
话音落,灰袍老者从屋内走了出来。此人身形干瘦,尤其那张脸最为骇人,正是云初霁先前在行云潭前树林遇到的老人。
叶疏桐再见此人,仍是被他瘦如骷髅的面目唬了一跳。她拼命按住恨不得现在就逃走的腿,看似很有底气实则虚到不行地大声说:“我的帮手可比你的厉害。”她还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按照原计划,突觉颈边一凉。
而耳边的声音,让她的心更冷。
“疤哥、尤哥、六哥,多日不见,你们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