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宋答道:“当然。这几天值班的都是我,连晚上都是。”
陆小凤听出他话中隐隐的抱怨,以一副同情的口吻说:“哦?怎么晚上都没得休息,未免太辛苦了些。”
小宋哪听得出他是在套话,只当他是在关心自己,当即毫无防备地说:“本来是有的,可昨天早晨他被抓去看守物华楼了。也难怪少庄主担心,那人死得太吓人了。”
陆小凤却在心中泛起了嘀咕,自己昨夜为何没看到守卫?没道理白天守着,晚上反而撤了。小宋接下来地话解答了他的困惑。
“不过再累,也还是看大门好。听说昨夜守着的几个,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才发现一起躺在了楼后面的角落,排得整整齐齐的,古怪得不行。我听乌捕快说,山庄来了一个叫影子刀的杀人魔,不知道这事是不是也是他干的。”
陆小凤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号,诧异道:“影子刀?”
小宋点头,说:“就是比武那日,也是那个时间,他告诉我们的。据说是二十年前的一个江洋大盗,凶猛的很,不知怎么地溜进了山庄。他让我们时刻注意,一有什么问题,立刻告诉他。对了,你们可别告诉其他人啊,乌捕快特意嘱咐我们别乱说的。”
陆小凤当即点头答应。而后他向小宋道了声谢,与谢应宗一起走进山庄大门。
阳光透过打开的窗户,逐渐移到云初霁脸上。云初霁缓缓睁开了双眼,视线还未完全清晰,花满楼温润的声音便从头顶响起。
“醒了。”
云初霁循声看去,入目所及便是花满楼憔悴的面庞以及其上难以抑制的喜色。
“嗯。”身上毒性未散,连说话都显得费力,手臂更是完全使不上劲。花满楼察觉她的意图,小心地扶她坐起。看出花满楼的关切,云初霁挤出一丝笑容,道:“我没事。”
花满楼不仅心疼她的逞强,更气她丝毫不在乎自己,怒斥道:“你这样叫没事?你知不知道差一点你就没命了。”
这是他第一对云初霁发火。云初霁先是唬了一跳,而后一副失算的样子说:“看来是我判断有误,反倒害了自己。”
见她还在嘴硬,花满楼道:“你莫要瞒我。我知道你清楚那碗实际上是解药。”
发现已经被看穿,云初霁干脆噤了声。
花满楼问道:“你明明说过,自己的命很重要,又为何这么做?”
云初霁体力恢复了一些,说话也流畅了许多,回答:“因为比起我这样为了某个目的而活的人,能够发现世间之美、生活之趣的人更值得活下去。”
花满楼试想了很多种答案,却没有想到会是这个。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难以明说的情绪,既感动于她的情深与妥帖,又心痛于她话语中透露出的丝丝落寞。
云初霁又道:“此事本就因我而起,况且我自小研习种种毒药,肯定能坚持得比常人久的多。这也是当时最正确的选择,你莫要自责。”
花满楼不曾想此时她还在担心自己,心中越发动容,直接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住。
直到面颊触及那温热的胸膛,云初霁才明白发生了何事。她下意识地觉得应该挣脱,可是手却不自觉地环住了花满楼的腰。她慢慢闭上眼,感受着片刻的温暖。
只一会儿,她只贪心这一小会儿便好。
“我果然是一个瞎子,否则怎么没有看出……”
花满楼的话让云初霁心中一惊。难道她的心意已经被察觉到了吗?他会作何反应?她又是不是该立刻否定。毕竟她只想让花满楼将她当做一个鲜少见面的朋友,这样就算她在报仇中死了,花满楼也不会察觉,就不会伤心。
门突然被推开,打断了花满楼的话。云初霁慌乱地从花满楼怀中离开,见来人是陆小凤,才低声呼出一口气。
陆小凤可没有放过两人的意思。揶揄道:“我来的似乎不是时候。要不我现在离开,你们继续。”
云初霁脸颊微红,低声啐了他一口,道:“当时就算选择对象是这个讨厌的家伙,我虽然不情愿,但也会将那碗药给他的。”她故意这么说,一来证明自己只是将花满楼当做朋友,二来也想宽慰他别再自责。
陆小凤笑道:“看来我运气不错,那药果然有用,这么快就恢复精力了。”
“什么药?”问完这个,不等回答,云初霁又提到了自己最为关心的问题,“那木头锦盒落入何人之手了?”
花满楼道:“解药是葛桑留下的。至于锦盒的归处,得等到今天下午拍卖结束才能知道。”
云初霁听到是葛桑留下的解药,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又听到拍卖还没结束,开口问道:“今日才十二?”
陆小凤道:“不错。若不是我提前一天赶到,再多解药也没用。”
那时候云初霁早已凉透了,哪还用得着解药。直到此时云初霁才知道花满楼方才为何那般惊慌。说来还是她高估了自己,居然连一晚上都差点没能坚持住。不过当时她就知道那毒药之猛,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现在得活,可说是意外之喜,倒是葛桑的目的值得深究。
陆小凤又道:“我还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郑庄主究竟是怎么死的,那楼又出了哪些事。你们两位谁能给我讲讲?”
花满楼念及云初霁刚刚苏醒,不宜过于劳累,说:“我来说吧。”
当即从初九那夜开始,一五一十诉说了事情发生的经过,包括乌木正拜托他们调查影子刀的事。陆小凤听完,沉吟片刻,问道:“所以郑庄主突然就心疾发作了?”
云初霁本也不准备隐瞒,见陆小凤发问,干脆地将包括扬晖镖局在内,自己与郑涂等人的瓜葛一一告知,连当夜独自上物华楼的经过也一并诉说。唯独遗漏了在门上动了手脚,以及她来山庄的真正目的。
陆小凤听完之后,问道:“对于郑庄主是因为赶走了你母亲,所以心中有愧的说法,你信了几分?”
云初霁答道:“三分。所以我需要再找一个当事人确定。”那个当事人自然就是葛桑,于是她问道:“你可找到他的踪迹?”
陆小凤摇头,说道:“其实我昨夜并不知道你们被关在哪。我是追着一个黑衣人去的。此人很可能就是富布泉。花满楼,你昨夜是何时清醒的,可有察觉是否有其他人通过密道。”
花满楼回答:“你来之前我已经清醒了。当时虽然我身上没力气,不过耳朵还是好的。我可以肯定,除了你们之外,没有别人来过。”
陆小凤沉吟道:“这么说,富布泉要不是从别处离开,要不就仍留在山庄内。对了,依照你们判断,他是否可能就是影子刀?”
花满楼说道:“与他一起时,我偶尔会听到金属相撞的声音,但无法据此推测他是不是影子刀。”
云初霁接着说:“他随身携带者一个金算盘,时不时会拨弄几下。据传闻,他擅长的是暗器,这金算盘应该就是他的武器。”说到这里,她猛地陷入沉思,而后突然发出一声惊呼,继而道:“我终于响起来了。初九我初到时,刀无影提到土匪的时候,张渔曾因不适而咳嗽,当时我还隐约听到了一个声音,就是拨弄算盘珠的声音。要知道张麻子向来深居简出,这些年来大多数人只听说张麻子路遇土匪身亡,却不知是何时何地遇到了哪伙土匪。连说话的刀无影也不清楚他所说的土匪就是石磨山上的土匪,富布泉怎么会有所反应?除非他知晓内情甚至涉及其中,或许他真是当时躲在山上的影子刀。”
察觉云初霁又开始花费心力思考,花满楼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声劝道:“或许是你想多了,你不是也说富老板会时不时拨弄几下算盘,或许只是碰巧。好了,你重伤方愈,先休息好才是正事。”
这只手在拨乱她发丝的同时也扰乱了云初霁的心湖,周身的血液都像被吸引了一般,全涌入了头顶,涨得她的脸通红。她哪还有心思再思考,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柔声答道:“我知道了,你也去休息吧。”
花满楼轻轻点了点头道:“好。”
陆小凤识趣地和花满楼一起离开。出了门,陆小凤笑道:“我走后,你可以回去再陪着。”
花满楼不理睬他的调侃,径直回到了自己房间。
陆小凤脸上浮现久违的笑容,哼着小调缓步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