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霁躺在床上,端详着手中今天刚刚拿到的吊坠,脑海中思绪翻涌。说来讽刺,郑涂为求生触发警铃,却请来了自己这个煞星,反而促使了他的死亡。说来真是坏事做多了,才会害怕鬼敲门。不过他的反应足以证明,他和自己双亲的死亡脱不了干系。但是师父为何告诉她爹娘的死亡是阁主的阴谋?就算是郑涂提出的交易,玄墨阁再完成,那真凶也是郑涂,师父身为玄墨阁前少主,不会犯这种错误。十年的相处,十年的教养之恩,师父知道她的性格,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那么也不可能是担心她不报仇,所以原因只有一个——不管是不是郑涂提出的交易,都是阁主的阴谋。
玄墨阁的规矩有五:一,金玄玉只有阁主和五个掌柜可以发放,且金玄玉持有者提出的条件不可以拒绝;二,只有特殊终极任务和追杀叛徒指令,可以由阁主直接下达,其余阁内任务,都必须来自玄玉持有者的交易;三,阁内成员不得私自打斗;四,墨组成员完成十个任务后,只要再完成一个阁主指派的终极任务,就可以离开玄墨阁;五、只有墨组七人可以完成终极任务后离开,其余人终身不可离开玄墨阁。这五条规则所有人必须遵守,违者,杀无赦。若阁主违反,则由墨组执行阁规,执行者任下一任阁主。
原本还有规则六,即不可杀害任务之外的目标,不过这样造成的人员损耗过大,又加上了尽量二字,再后来便直接废除了。
纵观规矩,虽然墨组时常置身危险中,但实际上他们才是权利最大的人,也因此才被称作核心。当年,现任阁主正是借口前阁主私自下发任务将其杀害,并一直追杀师父,所以他绝不会犯规则上的错误,但是他可以引导别人提出交易。无论那人是谁,一定与郑涂、连舜、葛桑脱不了。所以郑涂在知晓自己到来后,才会急匆匆地焚烧文件。只是不知那些记载真相的文件有多少,是否还有残留。云初霁正是抱着一丝侥幸,才会在门锁上动手脚,以便之后潜入查找。
云初霁突然想到初岚让她来朝观山庄,或许不仅仅是为了完成她们的计划。只有她和朱停知道,那个传言中写有宝藏位置的木盒子,实际上是朱停做的。她们的计划就是借由木盒引来玄墨阁的人,将其杀死,换上他的衣服,回到玄墨阁。守卫的人仅凭衣服看不出真假,她便可顺利进入阁内,杀死阁主。
这计划细想之下粗劣的很。因为原先她们是想先散布谣言引发关注,再偷天换日让木盒出现在品鉴大会上。可这有一个很大的弊端,那就是朝观山庄与玄墨阁有勾结,只要一问,玄墨阁就知道展品有那些。那时候必然会引起玄墨阁的怀疑,计划肯定无法成功。所以云初霁一直在考虑是否要换个让木盒出现的方式,直到毁了青衣楼后,她发现了机会。青衣楼中财宝那么多,多一个木盒也不会有人怀疑。由青衣楼卖给朝观山庄,玄墨阁也不会怀疑。
至此,计划得以实施。不过其实她一直有疑问,为何布局那么久的师父会想出这么一个拙劣的计划,直到今天,她终于明白暗藏其中的原因——让她来到这里,从而查明真相。但为何师父不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呢?莫非连她也不清楚其中隐秘,不知如何诉说?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些玉佩又有什么含义?
云初霁越想越心烦,连着这床也觉得硌得慌,躺着不舒服,干脆一跃而起,一脚蹬上鞋子,推门而出。
门外站着一人,似在赏花。
看着那人,云初霁忽然间有些恍惚,若不是夜色已深,此情此景真如傍晚时分一样,仿佛之前的那段遭遇只是一场梦一般。
花满楼转过身,面向她,问道:“睡不着?”
“嗯。”云初霁慢慢走过去,“你也睡不着?”
“是。”
花家大嫂既然一直负责郑涂的医药,想来花家与郑家也有些交情,这次郑涂亡故,花满楼也肯定伤感。于是,云初霁问道:“是因为郑庄主吗?”
花满楼点了点头,回答:“有些问题想不清?”
听到回答与自己猜想的有些不同,云初霁问道:“什么问题?”
花满楼道:“郑庄主是个十分谨慎的人,不应该会出现忘记带药的情况。”
看来他也猜到是有人使坏,但难以相信郑涂这些亲友中真有人会对他下手。云初霁抬起头,正好瞥见院中的那株槐树,淡黄的花瓣于夜色中反而近乎纯白,不禁感慨道:“花色亦可作伪,何况是人,不是吗?”
花满楼听出她话中暗指,跟着叹了口气。
“或者还有一个可能,是我杀了郑涂,然后倒空了解药,误导众人。”这不是简单的猜测,若郑涂真是交易者,那么她一定会杀了他。
花满楼毫不犹豫地说:“不会是你。”
这不加掩饰的信任让云初霁心中一暖。她不敢再看花满楼,生怕多一眼眷念便会深一分。可不去看根本无法阻止他温柔的声音照旧传入她的耳朵。
“若我的猜测没有错,你需要小心。”
云初霁一惊,不知他猜到了什么,只能故作诧异道:“为何?”
花满楼道:“今天这局面,只有你能够上楼,就像是故意要把怀疑往你身上引一样。我担心有人会对你不利。”
云初霁惊叹于花满楼心思细敏之余,也不由怀疑种种是否并非巧合。思索间,她又见花满楼脸上的担忧之色,连忙保证道:“我会注意的。”
花满楼脸上忧色不减,又嘱托道:“你应该知道,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我。”
云初霁终于发现,她不仅无法阻拦他的声音,更无法抑制自己的心动。
“你可知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不等他回答,云初霁在他诧异中继续说道:“那就是太温柔。”言罢,逃也似地转身回屋。
只留下花满楼愣在原地,心道:陆小凤有一句话没有说错,女人的心思果然飘忽难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