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亭周围并没有湖,一眼望去,树木葱葱,风出过,树叶作响,随风起舞,如碧波一般,所以叫碧波亭。
来这的香客很喜欢到这亭子来,此处幽静,坐下用上一壶好茶,颇有种远离世俗之感。
文心夫子从向希瑶的身上好似见到一个故人的影子,当年漠北苍狼前辈在那片广阔荒凉之地,眼神锐利,语气狂放,“有我在,朝廷也好,敌国也罢,休想动漠北一寸”
明明只是一个老妪,却有着气吞山河的气势,是那样的自傲,又是那样的豪迈。
没想到啊,一个高门养出来的女子,居然也有几分这样的气势,文心夫子不可谓不惊叹,“向姑娘,老婆子并没有你以为的本事,做不到振臂一挥,应着云集”
“夫子未免太小瞧自己了,人道文心夫子才情了得,教出的学生里不乏有在朝为官的”向希瑶缓缓而谈,“尊师重道乃是礼数”
文心夫子:“你想让老婆子往他们身上施压?”
“不,夫子不用做什么,只要一篇文章即可”哪用那么麻烦,要的不过是一篇能震动天下又激荡人心的文章,这个文章必须出自文心夫子之手,她被尊为夫子,她也是女子,为天下女子请愿,合情合理,而她的教出来的那些做了官的学生,即便再如何反对,也没有办法说她的不是,也无法赞同,那么只能中立,这就够了。
文心夫子没想到她居然打的这样的主意,文章是可以写,但此文一出,书院首当其冲会被连累,她唯有离开,可放弃这么多年的积累为了一个看不到前路的道是否值得?向姑娘她是否又能坚持?
不怪文心夫子担忧,这不是小事,开弓没有回头箭,文章一出,必定引起轩然大波,甚至有可能会激起民怨,不管富贵,贫穷,男子的占有欲,掌控欲与生俱来,突然有一天发现从不操心的后院蠢蠢欲动了,怎么不愤怒,到时候还不知会出什么乱子,还有并不是所有女子都能接受抛头露面,与男子一教高下的,在三从四德,女戒,女德长久的灌输之下,大多女子早已被教化,夫君的一个不开心就胆战心惊,如何能站出来。
向希瑶不是没想过这些,可她要的从来就不是当下女子的勇敢,她们听话太久,早就被驯化了,立不起来的,她要的无非是一批如陶之英这样的女子,只要能在朝堂站稳了,那么更多希望在将来,只要让如今的女子知道她们一生除了嫁人之外还有别的出路,甚至嫁了人后不必只看后宅,外面有更广阔的天地,那她们会好奇,会质疑,但一样也会有期盼,而这些就成了种子,经历岁月后,终将成为参天大树。
言语是有力量的,短短几句,响彻天地,激荡人心,文心夫子,陶之英都愣住了,不掩脸上震惊,她到底是否知道她在说什么,她居然想的是几十年,百年之后,她要的不是权势,不,应该说,她要的不止是权势。
没有人在听到向希瑶的话时不被震撼,她们好似真的看到百年之后,甚至更长久的将来,女子与男子一样,读书认字,各行各业都有了女子的存在。
“这文章老婆子写了,为姑娘口中的以后,老婆子做这个出头鸟”人生在世,总要留下点什么,诗词,书画是可以,但这些不过是消遣,能造福后人,能成为那团让种子生根的火苗,是她之幸。
向希瑶还不至于让一位夫子抗下这千斤重担,“夫子放心,文章出来之前,朝廷会有政令,你的文章是对那政令最好的支持”
“你要做什么?”文心夫子心头一动,不可置信的道,“你是要把自己推到人前”
向希瑶从石凳上起身,一字一句道,“我要天下知道,我不止是大胤的皇后,我更是向氏希瑶”,她整个人周身好似都被霞光围绕,让人想要跪拜,“改制破例,开女子恩科,设女子卫所,只是开始而已,我会让天下知道,男子能做的,女子一样可以,要砸了压在女子身上的枷锁,要让她们昂首挺胸的立于天地之间”
好大的口气,好大的志向,好大的气势,那些华丽的词藻无法展现出她的气魄,反而只有这直白的词语能阐述她的所言带来的冲击。
文心夫子久久不能言,千头万绪搅在一起让她张不开口,眼前的女子还是那样的娇艳妩媚,可又多了几分佛性,添了几分圣洁,多么矛盾,却又诡异的融洽,她真的很是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