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舜说到这里,她停下来看了南璇那里,然后那一晚上她的目光再也没有从南璇的身上落下来,她看向南璇的目光真挚,因为心中的愧疚早已经溢满,所以她不断地想弥补。
“但我还是想让这样的西楼彻底消失,我曾经找到许先生想让他停下来,和我一直去弥补,能弥补多少是多少,可他拒绝了我。几年前,我虽然已经加入了蓝门,但我在门中毫无根基,连见门主一面都十分艰难,更别说要做让西楼消失这种大的事了,所以我完全没有办法阻止许先生。这两年我终于能够再回来了这里了,也有办法将你们所有的姑娘带出去!你们......可还愿意跟我走?”
古舜小心翼翼地说着最后那句话,她是已经迟了许久许久,久到她说出“弥补”这二字时显得虚伪至极,可她就是知错了,就是想弥补,哪怕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觉得她虚伪。
南璇没说“愿意”,也没说“不愿意”,她的嘴里念出来几个字:“你......就是许小姐啊!我听先生......说起过你。那个时候我才来西楼不到半年,但和楼中的姑娘已经感情深厚。那段时间有个姑娘爱上了一个客人,便到许先生那里去求恩许,许先生为她高兴,带着楼中的姑娘一起送别了那位要离开的姑娘。我替她高兴,因为我知道我们这儿的姑娘下定决心要跟一人走是极其不易的,可我也知道她根本就走不了。”
“你怎知她走不了的?”古舜坐到了南璇的对面,明知故问地看着南璇,因为她真的很想知道,既然明知来了西楼后就不会再有自由身,那么南璇为什么还要进来。
“你问我?”南璇说着也坐了下来,可能是与古舜相处了这些天,所以她对她的防备心不强了,就算听到了古舜说她从前做错了事,她依旧能好好的与她说话。
“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地方都会严查‘符牌’,反正我从进来西楼之前就知道这东西对我来说已经没多大用处了。不来西楼,我在外面也会一直被官府追缉,而我还不想那么早的就死,与其一直担心受怕,不如找一个对我来说还算不错的地方活着。
进来了西楼后,果然不出我所料,许先生让我换脸又更名的,从前那个‘南岩采’便被抹杀了,没了符牌,就表示在陈国没有了一个准确的身份,没有身份的人在陈国难以生存,连上街去乞讨的流儿,官府都会暂时给个牌子。西楼中的姑娘大多都犯过大错,或死罪、或囚禁、或流放......你说为什么我们走不了,没有符牌寸步难行,若有符牌,那不是告诉官府快来抓我们吗?”
“抹杀一个人并不容易。”
古舜说,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果然,她在努力想救姑娘们离开西楼的时候,他也不曾懈怠,当真将她从前那些天真的话给做到了,可见办法总是比困难多的!
“是。”南璇肯定了古舜的这句话,“抹杀一个人不容易,可改变一个人有时候只需要一句话。古舜姑娘先前说想救我们楼中的姑娘出去,姑娘大义,但我们楼中的姑娘能有今天的遭遇不正是拜你所赐吗!姑娘以为我们楼中的姑娘会像你一样那么容易的就能离开西楼了吗?”
南璇说着,面容有些悲哀,她总算知道为何许先生是‘许先生’,为何古舜是古舜了。
“你以为我们都能像你这样幸运吗?你如今有符牌,但我们没有,我们都没法再有新的了,连你的那个假符牌我们都没可能拥有。”
她说着也有些羡慕古舜,“想必你也清楚,西楼吃人,可它不只是让我们这些姑娘没有了以后,男人也不例外。”
古舜的身子因南璇的后半段话而抖了一瞬,她脑中忽然有个声音清晰起来:离开吧,不回来看我也没关系,以后你就是古舜了,就委屈你要当个‘男人’了。
她的眼泪突然掉了出来,她竟然真听了他的话......那个他最艰难的时候,她一次也没有回来。
“许先生,我倒是越来越佩服他了......”
南璇的眼中突然有了一点恨意,可随之替代的是无赖,她恨许先生因一己之私害了那么多姑娘,可人怎么就是会变那么多呢。
可她居然有那么一刻的冲动想去理解他,她又继续说了话,说的是许先生,其实也在说自己,许先生应是“救”了她一次,可却是将她从一个悬崖边带到了另一个深渊中,她清楚的知道这一点,但还是随着时间在西楼中一点一点消沉。
好像只要能一直活着,就算一直在深渊中,她也不怕了,好像一切早就无所谓了。
“他到底是怎么从‘许小姐’走到如今的‘许先生’这一步的啊!”
“咚——咚——咚——”
“璇娘!许先生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