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一片安宁,熙熙融融,那道若有若无的凝视好像不见了。
另一边,自统领府离开的暗卫几步跃起,行动隐蔽,转眼便到了京城的另一侧。
“大人,诸事无恙。”暗卫照例禀报今日所见,从扶盈何时起身到说了什么话,事无巨细,一五一十都报得干净。
他与另一人轮流守着统领府,过了这些日子,也都明白了自己在做何事——旁人都不重要,瞧稳了那位姑娘便可。
只有一事他想不明白,分明是要暗中监察,为何还要故意让人发觉?
谢明蕴坐在窗边,一手撑着头,沉默地听完了汇报。
他方回到府中,黛紫色的官服未褪,掩不住眉眼间疲惫。暗卫识趣退下,房中只留下一人,斜阳入户,反倒将那紫衬得越发暗了。
自那日之后,谢明蕴再未见过扶盈。统领府就在京城,即便离得远些,若想去看看,也未尝不可。
他一直克制着自己闯过去的冲动,便是为了扶盈能安心自在地度日。
事实证明,也确实该如此。闻得暗卫来报,说是扶盈某日情况好转、某时能下榻活动时,他心中是很欢喜的。
奈何人心总不知足。原先的愿望实现了,卑劣的贪心便又涌现。
远远瞧一眼就好,他什么都不会做,不会打扰到她,只是看一眼就好......
既定了日程,扶盈原计划着次日便去。不料天有不测风云,竟是凭空又起阴云,空耗了几日耐性,总算盼到个风和日丽的日子。
瑶枝虽也许久未出门,却提前打听好了去处,一路领着扶盈便往城中最热闹的铺子去。
“公、小姐来瞧这个,听闻是海外来的艺人,耍的把戏在京城从没见过!”
“小姐饿不饿?奴婢带了桂花糕,或者奴婢去那摊子上买些新鲜点心?”
“这是宝翠楼新出的簪花,据说是江南的工匠做的,只送了十支来,小姐以为如何?”
瑶枝一贯活跃敢言,此番更是卯足了劲儿要扶盈高兴些,从街头说到巷尾,但凡有个新奇事物都要提上一句。
扶盈在府中闷了月余,今日闲逛确实也有些趣味。瑶枝所言虽有些浮夸,她也含笑听着,只在听到“江南”一词时笑意僵滞了片刻。
帷帽下的白纱挡住了扶盈的神情,瑶枝仍在滔滔不绝说着:“那老人卖的纸鸢做得精巧,咱们买一个回去吧,过几日小姐身体大好了,到郊外去也未尝不可。”
“好,那便挑个好看些的。”扶盈并未深究,依旧淡淡笑着,将话翻过去了。
瑶枝左看右看,选了个燕形的纸鸢,才将银子递过去,卖纸鸢的老人便诚惶诚恐地要退回来,“姑娘,几十文钱足矣,不值得这样多钱!”
不过是纸张、竹篾编做的玩意儿,便是在京城也不贵。贸然收到一两银子,小摊小贩实在找不开。
余光瞥过老人满是皱纹茧子的手,扶盈顿了一顿,本想将那银子就这样给老人家算了,脑海中转过几个念头,又走上前来。
“莫要让老人家为难。”扶盈打发瑶枝去换钱,接过那纸鸢在手中端详了一阵,不声不响将银子扔进了小摊的竹篓中。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太过张扬反而容易遭人眼红。
老人何时发现那两银子无从知晓,一侧卖拨浪鼓的小贩眼睛却尖。
他先前就注意到了,那位戴帷帽的小姐,身上穿的都是名贵布料,身段也好,一瞧便是富贵人家的千金,没成想出手也这般阔绰。
小贩搓了搓手,正想攀谈几句,瞧见后头跟着的几名护卫,霎时便收了心,垂头摆弄摊上的货物。
护卫是赵宣派遣的,他今日当值,不好擅离职守,特意拨了府上身手好的几个跟着。即便遇见地痞流氓,亦是不在话下。
不过若是有备而来,那便不好说了。
扶盈离了那处小摊,继续顺着人潮而行,忽而心有所感,抬头往一侧茶楼望去。
宝翠楼人头攒动,正是热闹时,正门的来客络绎不绝,或是才要进门,或是已带着几包糕点而归。茶楼上有两层包厢,雕花的木窗对着街面,能略微望见一点其中景象。
隔着薄纱,事物人形影影绰绰。未发觉什么不寻常之处,扶盈回过头,不再向茶楼看去。
直到她的身影渐渐不见,谢明蕴才从窗后现身。
扶盈似乎瞧见他了。
仅仅是些微的可能,已足够让谢明蕴方寸大乱。
亲眼看到她如今无病无痛、自得其乐,他已经十分满足了。
“大人、大人?”暗卫反复问过几遍,终于入了谢明蕴的耳,“人到另一条街上了,还跟吗?”
他本来的任务就到此为止了,只是依他对自家大人的了解,恐怕是舍不得。
果真让他猜中了。谢明蕴并未吩咐撤回,但却不是因着他猜的原因。
目视着跟从扶盈的几个守卫也逐渐远去,谢明蕴面上露出一丝不悦。“赵宣,我将你想得太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