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胆敢造反作乱之人,必然不受百姓爱戴。届时皇兄再回来,定能得到百姓拥护。
马车沿上京繁华街巷慢行,让过一个个路过行人,终于到了熟悉的府门前。
徐伯大抵是早接到消息,在小门旁与仆役说话,见着马车影子,又迟疑了脚步,直到马车停下,这才连忙迎过来。
府前行过马车不知几辆,待到人来时却怕是错认。徐伯眼眶隐有泪光,低头抹去,关切问道:“大人此行可好?”
或许是不愿徐伯见了伤心,谢明蕴背过手,只微笑答道:“一切平安无事,劳徐伯挂心了。”
他做戏要全套,不顾手伤,反身便拿起小桌上厚厚几本书。扶盈愣了片刻,也学着取了些,好替他分担点。
上回见着徐伯,还是扶盈逃跑被抓回来时,即便已过了些时日,如今见了,还是不免尴尬面红。
她小声唤了徐伯一句,便躲到谢明蕴身后,跟着他一步一步回了后院。
也是多亏了徐伯,这些时日谢明蕴不在,府内仍旧布设得井井有条。庭院中的积雪都扫除了,几点白梅点缀其中,隐有暗香扑鼻。
虽不够鲜艳,却别有一番意趣。
此情此景,扶盈忽而想起了前几日看过的古诗,不禁脱口而出:“这便是‘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了。”
从前她最讨厌人在她面前掉书袋,如今轮到自个儿,倒确实有趣。
“屋外冷,”谢明蕴微微一笑,不觉讶异,只道,“先回来,莫着凉了。”
她只是从前不用心罢了,如今肯学,自然能显出原有的聪慧来。
在屋外又嗅了会儿冷风,扶盈终于进门。屋内倒是与她离开前别无两样,只架上的书又多了些。手指抚过,薄薄一层落灰。
谢明蕴不在,徐伯并未擅自进入正房,有些灰尘也是应当。
草草巡视过,扶盈转回来,恰好瞧见谢明蕴将手上纱布拆了。
昨夜她偶然瞥见时,他的伤口其实已愈合得差不多。兴许是方才的搬动,如今却又有些发红了。
随行的仆役还在外头收拾行装,叫人来又怕徐伯知道,纵是不大方便,谢明蕴仍是打算自己来。
包得难看了点,倒也不碍事。
原要将就,扶盈却在最后关头抵住了布料。
“.......算是还你了。”明明是极简单的几个字,她却说得艰难。
先前有旁人在侧,无需她也无事,如今只有两人,实在不能视而不见了。
扶盈虽没学过,到底是看了许久,大概也糊弄出了个形。
一次自然是还不完的,她不愿欠着人情,抿了抿唇又道:“今后若有所求,问我便是。”
包扎得确实一般。谢明蕴微微挑眉,故意逗她:“何种所求皆可?”
又被坏心眼的家伙钻了空子!
扶盈刚要反驳,回忆日前种种,又纠结了片刻,气势先矮几分。
“能为之事,当、当然皆可。”
她确实受了谢明蕴不少照顾,理应回报一些。反正等她做回公主,能报答的机会多着,也不差这一两句话。
似是没料到她这样回答,谢明蕴停顿许久,直到庭院一朵白梅吹落,他才笑了一声,道:“那我便记下了。”
因大雪耽搁,回到上京时,时节已入大寒几日。京城本就富饶,城外虽闹了雪灾,却并未影响城中热闹。鞭炮声起,烟花绚烂,一派别样人间。
遵着谢明蕴的吩咐,府内并未做什么隆重布置,饶是如此,年节的喜悦还是从一张张笑脸上透出来了。
记得父皇在时,每到节日总要犒赏一批官员。谁知到了如今,非但没有奖赏,谢明蕴还日渐忙碌了。
从南向北,日夜兼程,只堪堪歇息了一日不到,他便被召往皇宫。
这般不体恤臣子的君王,自然也不是明君。扶盈暗暗记了一笔,不禁为皇兄高兴几分。
谢明蕴每日早出晚归,仿佛又回到了扶盈初来他府上的时候。除去些许好奇担忧,扶盈倒也乐得清闲。
徐伯并未提起她逃跑的事,却也不再同她闲聊了。
上京城中的喧嚣一日胜过一日,一墙之隔便是烟火人间。歇去身上疲惫之后,便是有书可看,扶盈也不免动了玩心。
谢明蕴自是不会放她单独出去的,扶盈也不恼,只等着他回来时才道:“明日我要同你一起出府。”
大不了寸步不离地跟着,在咏州时又不是没有过,想必不是什么难事。明日出门的衣裳已选好了,只待他说一声好。
更漏绵长,天色已晚,烛火在房中印下昏黄暖色。谢明蕴揉了揉额心,神色略有倦怠,勉强撑出温柔的语气回道:“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