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雪湿地,路上行人小心避让着,骏马飞驰而过,如同疾风。
谢明蕴一面催马疾行,一面止不住后悔。他早该料到谢明旭不可信,只要州牧府那边得手便不会对他再有顾忌。千不该万不该,实在不该因这些天的相安无事便放松了警惕。
路曲不平,在他赶回之前,扶盈已经醒了。她只记得自己喝了药便昏昏欲睡,睁眼坐起,看见的却是另一幅景象。
床边一个小柜,馥郁花香扑鼻,书架移到了另一侧,墙上挂着八仙图,俨然是到了别处。还未及猜想一二,角落人影一晃,谢明旭便迫不及待地走了过来。
“美人,你总算醒了。”扶盈昏睡的时间比他想得要久,谢明旭其实早等得不耐烦,可瞧见了美人初醒的模样,不觉又温声细语起来,“可有何处不适?”
确是被他问着了。除去刚醒来的昏沉感,扶盈莫名觉得有股燥热,从胸口直烧到下腹,不自觉抬手想将外裳去了,忽又停住。
尽管头脑此刻迷糊得很,她也知晓眼前的不是好人。
谢明旭正等着欣赏美色,见状急忙关切道:“是没力气吗?我帮你便是。”他伸手便往扶盈肩上去,被扶盈拍开,也不气恼,继续笑嘻嘻地贴上来。
此处不是谢明蕴的院子,叫喊定无用,身后是墙壁,逃也无处去。扶盈想躲,怎奈浑身都无力,在谢明旭右手触到那层锦缎时,她忽而仰头说道:“我渴了。”
芊芊玉指往桌上一指,谢明旭想去抓,只摸到了衣袂翩跹。他嗅了嗅自己的手,不怀好意地笑:“好好好,你要什么我便给什么。”
体内燥热愈发难忍,趁他转身的功夫,扶盈伸手便将柜上玉壶春瓶推了,任由清水花枝满地,攥了一块瓷片在手里。
碎瓷冰凉锋利,不经意便在她手上划出一道血口,十指连心痛楚不减,反倒让扶盈觉着清醒了些。
谢明旭听见响动,急忙放了水壶回头,只瞧了一眼,脸上又重新浮现笑容。
他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霸王硬上弓的事。这些娇娇柔柔的小娘子不过一时想不开而已,说着闹着要自尽以全名节,其实哪有那种胆子。
好不容易弄到这么个美人,与她玩一玩小把戏也无妨。
谢明旭将双手举起,缓慢靠近,极尽讨好之词:“美人别生气,把东西放下,可别把你的脸伤了,留了疤多可惜。”
“你放心,跟了我,要什么有什么。漂亮衣裳还是金银珠宝,只要美人开口,就是天上的月亮我也想法子给你弄来......”这一套说辞他已用过了几次,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一面心不在焉说着,一面又不老实地探手过来。
他料定眼前的美人不敢以死明志,丝毫没有收敛之意。瞧着扶盈缓缓放下手,谢明旭信心更盛,却没料到那瓷片忽地刺下,划破绫罗衣裳,直在他手臂扎出长长血痕!
扶盈想明白了,与其祈求别人发善心,倒不如叫他们吃点苦头。
“你!”谢明旭痛呼一声,笑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怒喝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还没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女人!他一定要好好折磨她,玩儿腻了便把人扔到青楼去!
串串血珠滚落,在地上、床铺间砸出鲜红圆点。谢明旭被激怒,不管不顾地冲过来,拧住扶盈的手腕,靠着自身体格就想将她压到身下。
没成想谢明旭这么疯,扶盈也吃了一惊,随即反应过来护着自己。不论谢明旭如何捏紧,她始终不放开手里的瓷片,沾着血迹的锋利边缘挥动着,迫使谢明旭不得不分神躲避。
厚重的红木床也撞出吱呀声,床幔被不断挥起,院中仆人听到响动,彼此对视后只当不知。
争斗之中,终是扶盈落了下风。她本来力气就小,不过仗着手中有武器能威胁人,僵持一会儿体力耗尽,药力也渐渐发作起来。
奇怪的热意从身子中烧出来,竟能让人慢慢失去抵抗的意志。
几乎染成红色的瓷片被摔在地上,清脆地裂作了小块,谢明旭额上也被划了一道,咧开嘴笑得瘆人:“贱人,这回我看你怎么跑!”
泊泊鲜血不断渗出,谢明旭气上了头,既没有感觉到疼痛,也没有听见院子中的呼喊。
“少爷!少爷不好了!谢......”小厮话未说完已被人踹倒,紧接着便是紧闭的房门落得同样下场。
谢明旭总算察觉不对,转头正要斥责,脸上立即挨了一拳。还未看清来人是谁,又是一拳过来,将他整个人都掀翻在地。
扶盈还蜷在床角,原先握着瓷片的手早已鲜血淋漓。喝下的药让她神智越来越模糊,恍惚间仿佛看见了熟悉的面容。
若是谢明蕴真来了就好了,省得她苦苦支撑......扶盈心中念想着,不断抗拒想抱住她的人,不觉落下泪来。
她力气太小,终究还是被人笼在了怀中。淡淡的书墨香气从那人衣襟上透过来,瞬间安抚了紧张无措的神经。
谢明蕴的声音沉稳而温柔:“是我。没事了,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