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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幸会,林先生。”
来人儒雅和善,满脸笑意,像是个乡村的教书先生,书卷气浓重。
只听他微叹一声:“一直久闻林先生大名,今日得见,真是名不虚传。”
这样的话林泽不知听过多少,淡淡嗯了一声:“不知赵先生约我前来有何事?”
“林先生抬举了,我哪里当得起您称一句赵先生。”
这姓赵的把林泽抬得很高,语气十分谦卑:“小弟很久之前就知道您,只是一直无缘能见您一面,这才费尽周折求见。”
在林泽不耐烦之前,道明了来意:“给您备了一份礼物,想请您笑纳。”
“您别误会,这只是小弟私心想在您面前混个脸熟。”
一招手,一个箱子被两个健硕的一看便知是打手的男人抬了上来,打开一看,是一尊金貔貅。
粗略一看,分量不轻。
林泽没说接,也没说不接,等着姓赵的下文。
“小弟一直知道林先生喜欢直来直往,所以也就不含糊了。”
他摆出一副真诚的笑面,用诚恳的语气说道:“林先生您也知道,小弟半路出家,比不得在这里驻扎几辈子的那些人。一直小心谨慎,唯恐得罪了谁,不小心碍了别人的路,哪天不明不白就被别人做掉了。”
“小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只想跟着捞口汤喝,结果大口吃完了肉,转头就打翻了碗,还放话要鱼死网破,小弟也实在是没办法了,总不能真就这样任人宰割。”
这姓赵的前段时间蓄意打压争抢钱家几代人发财的路,到他嘴里三两句成了不得已。
见人说鬼话的笑面书生,还真是名副其实。
“不知林先生,可否高抬贵手,作过路人呢?”
钱家同林泽名面上的本家拐了几道亲戚的弯,这姓赵的担心如果不过林泽的眼给人弄死了,到时候借口收拾他,才送来了重礼。
扯了一大堆,最后一句图穷匕见。
林泽略微偏了偏头,瞟了林诚一眼,林诚当即会意,摆手让两个保镖抬着貔貅下去。
那姓赵的见状,肉眼可见地松快了不少,让手下人拿来一瓶收藏的酒,亲手给林泽倒上:“林先生抬举,小弟敬您一杯。”
林泽给了个面子,浅尝一口。
不经意间视线扫过,停在了一个人身上。
一个女人,
一个漂亮的女人,
年龄大约三十上下,肤白貌美,却不像一般的女人。
身穿紧身红色旗袍,花开极艳,下摆开叉到腰间,又故意缝了两颗流苏盘扣坠在大腿外侧,脖子上的盘扣却又紧又高。
柔顺,糜丽。
又矜持,放荡。
很像——
林泽只略略扫过一眼,视线就定格在了她低眉顺眼的顺从面庞上。
察觉到落到脸上的视线,她摆出最勾人的笑,极尽妩媚风情。
林泽确定了。
“林先生对这个感兴趣?”姓赵的全程暗暗盯着林泽,很容易就看到林泽的视线停留。
林泽的长相有一种雌雄莫辨的美,不冲名利地位,有很多人想跟他睡一次。
可惜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传出过他有床/伴的消息。
倒是私底下有猜测说林泽身边没人,是因为年少时被人玩伤了底子,才导致后来性情古怪,喜怒无常。
林泽生得这副模样,勾得他这个一直只有女伴的男人都想试试,也难怪年轻的时候被人当禁脔。
他心里想得分毫没有在脸上表现,笑着说:“林先生眼光真好,莉莉可是我精心调教出来的,我自己都没舍得碰过呢。”
虽然不知真假,但不妨碍他讨好林泽,送个人情出去。
如果能搭上林泽这条线……
“莉莉,过来给林先生敬杯酒。”
莉莉听话上前,半跪在地上,纤细柔软的身段被旗袍紧贴,随着动作愈加动人。红色的高跟鞋衬着黑色的丝袜,大腿欲露不露,流苏摇动着,白嫩的双手捧着酒杯小口小口的抿着,可能因不善酒力,忍不住咳了咳,些许酒液流下,洇湿了领子。
一举一动,极尽迎合,
糜烂又纯情,
像朵烂透的花。
林泽的视线全程没有离开过盛酒的高脚杯,清楚地听到了不止一个男人吞咽口水的声音。
他的洁癖再次被触犯了。
“林先生有所不知,莉莉可是我废了大力气才得到的,光是按她低头就耗了我一个月的时间,又精细地花了半年时间,才把她调养的这么好。”
半年时间,把一位信仰正义的坚定者,碾碎至如今这副模样。
姓赵的怕林泽误会,又急忙解释道:“林先生您可千万别误会,我这里有专门的女教徒,莉莉是我特意叮嘱过的,绝对不沾不该沾的东西,更没有男的碰过她,绝对是干净的‘贞女’。”
有一段时间,这种一颦一笑勾人又纯情的“贞女”极其盛行,言行举止风情万种却又懵懂无知,私下被称为“放荡的贞女”,其价值在百万之间浮动,经常被当作人情往来的礼物送出。
林泽任由莉莉半跪在那里仰望着,拨动着腕表,问:“来历。”
冷漠的两个字让林诚眼神变化了几分,示意其他人出去。
姓赵的不知道意会到了什么,低声骂了身边的人几句,也让他们都出去,然后说着莉莉的来历。
莉莉是一名卧底,河那边派来查冰的,姓赵的知道后,设了个局抓他们。
一开始并不知道有多少人,但打了一个,带出两个,最后牵出了七个人。不过最后死了三个,剩下四个。
姓赵的知道这些来这边的卧底都是不怕死的,也不想浪费时间问些什么。见有个女的,恶趣味上来就起了养“贞女”的心思。
姓赵的说:“莉莉一开始可犟了,怎么都不低头,我又不舍得打骂她,只能对她那些同事下手。”
他状似可怜可叹的说:“骨头是真的硬啊,生被剖了一对腿骨都能咬牙挺过去,那可是连麻药都没打。”
……
“莉莉经过一个月才想通,可惜了,那最后一个男的命不好,没熬过去。”
将三个人折磨致死,迫使别人低头,打断脊梁,碾碎灵魂,最后却又假惺惺地叹息一句,真是命不好。
林泽终于第二次看向“莉莉”,视线停留在她的脸上,问:“名字。”
莉莉用着最完美的微笑,最顺从的语气,乖顺地回答:“林先生,我叫莉莉。”
戴着黑色手套的右手叩了叩桌面,林泽说:“我在问你,你的名字,或者说,代号。”
姓赵的以为林泽想玩些什么,但可惜他自己也不知道莉莉的代号,他们这群人用的都是假名,查不到真实身份。
莉莉仍然是那副无比听话顺从的样子,再次重复:“林先生,我叫莉莉。”
“第三次机会,”
时间差不多了,表扣打开,手表被褪了下来。
“噗咚”一声,
落入了杯中,
时针分针秒针三针合一,时间被暂停在了十二点整。
“告诉我,你的代号。”
莉莉的表情神态动作没有任何的不耐烦,柔美含情的面庞专心致志地仰望着,开口欲答,却在下一刻僵在原地。
“白鸽。”
似一把镰刀,割开了甜美诱人的表皮,露出腐朽不堪的内里,一堆烂肉就这样直白地铺开在亮光之下。
“莉莉”缓缓、缓缓、极缓地眨了一次眼睛,张了张嘴,这一次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那双听话的眼睛无声流着泪。
“我……”
我……
我是……
她死死掐着自己的胳膊,指甲将皮肤割出了血,恍若没有痛感,做出一个极不符合教导的扭曲笑容,流泪笑道:
“林先生,我叫莉莉。”
她早已埋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