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里回到方好住的小区并不远,步行二十分钟左右就能到,刚走出去不到五分钟,燕州就说:“我打一辆车送你回去吧。”
“不用,再走一会儿就到了。”方好还知道给自己补充理由,“而且今天天气不错,还挺适合散步的。”
他莞尔:“好,那就散步。”
方好突然想起来最近几天都柏林都很清闲,没有去酒吧演出,燕州还是洛希极限的队长,想必比都柏林要急,她问:“你给周云鹤当家教,那乐队那边怎么办?”
“家教安排的是周末每天四个小时,还是可以去酒吧演出的。”燕州给她解释,说话时抬了抬手,继续说:“我的手就要好了,马上就能去演出了。”
方好点了点头,余光里燕州顿住了脚步,她笑说:“记得叫我去看你。”
还没等燕州回话,刚刚还连风声都听不到,话音落下后有一阵狂风吹起来了,把方好披着的头发吹得散乱,衣摆也在风中簌簌作响。
她下意识缩了缩肩膀,燕州侧过身挡在她身前,方好转过头两人四目相对时都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是方好认识燕州以来,他笑得最开怀的一次,他的声音在风里显得很轻,要把他的笑音吹散:“天气不错?”
方好也在笑,她说:“天气嘛,都是不可信的。”
风还没停,最后他们还是打车回去的。
燕州把方好送到小区,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方好看到了一个熟人,是孟茹的助理夏漓,她也住在这个小区,有时候孟茹会让她给方好送些东西来,但更多时候孟茹会从夏漓那里打听方好的情况。
夏漓有时候过分细心,之前有几次她和江令嘉一起出去吃饭很晚回来碰到了她,转天孟茹就知道了,发消息叮嘱方好让她早点回家。还有不久前,她和叶延一起去看展回来碰到了夏漓,夏漓问叶延是不是她男朋友,两人都否认了,但当晚孟茹就打电话过来质问她什么时候谈的恋爱。
现在夏漓正在往外走,只要偏过头就能看到她。
如果是平常时候,方好不介意和她打招呼,但现在燕州还在,她深夜被燕州送回家,如果孟茹知道了,说不定又要逼她回家限制她的住行。
她现在有和人谈恋爱的打算,所以绝对不能回家。
所以方好赶忙转过身想往外走,却在回身的时候结结实实和燕州撞了个满怀。在他撞到燕州怀里的时候,他下意识抬起双手不去触碰她。
她应该后退的,但是现在恐怕是来不及了。余光里夏漓已经走了过来,方好在他即将看过来的时候拉过燕州的衣角,手顺势环住他的脖子,她能明显地感受到燕州的身体在她靠过去的那一刻变得很僵,动也不敢动。情况变得有些麻烦,但她现在也不想回头撞进一件更麻烦的事里。
方好只好踮起脚凑到燕州的耳畔,在萧萧风声中向他求助:“紧急情况,帮帮我。”
身后有脚步声,燕州大概还没有反应过来,方好凑得更近一点,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几乎要把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任他飘动的衣角把自己包裹起来,把一切都藏匿在夜色中。
脚步声越来越近,方好感觉到燕州微微动了下,她脚下有些站不住,身体轻微晃动,紧接着脚跟落地,燕州扶住的肩膀让她站稳。
在方好以为燕州要拒绝她的帮忙请求时,燕州摁住她的后颈让她靠在自己胸膛,他对站在自己身后的人说,“不好意思,我女朋友有点害羞,能不要看吗?”
而后方好听到夏漓的声音,她说了什么却很模糊,清晰的是此刻燕州的心跳声。直到夏漓走远,风越来越小,仿佛是无声的絮语,燕州的心跳声还是擂鼓一般。
是方好先反应过来,她从燕州的怀里起身,垂着眼整理头发,手背滑过脸颊的时候觉得有些热,她虽然不知道脸有没有红,但也垂眸不去看他的表情,也不让他发觉自己的变化,只是说:“刚才太突然了,对——”
她道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燕州打断,他说:“不用谢。”
四下无声的瞬间,比风声更加喧嚣的是擂鼓般的心跳。
方好蓦然间抬起眼看他,夜色如海,她要被某种温柔席卷而来的浪潮淹没,四目相对时她听到心跳声骤然加快,像是一种预知危险的警报。她并不觉得眼下的情况有什么危险可言,只是说:“我到家了,就先回上去了,你也早点回去吧,下次见面我请你吃饭,拜拜。”
说完这一串话,方好转身离开,她没有回头,因为她能感觉到燕州正在身后看着她,但她也没有慌乱,只是在他的视线看不到的地方加快脚步乘电梯上楼,脚步凌乱地快步回到家,站到阳台前时刚好看到他离开的背影。
月色下孤单单的一个人,本应该有些落寞,但燕州这个人对什么的态度都淡淡的,寂寞对他来说也没所谓,但现在他身上并没有那种情绪。他的脚步很轻快,很难不令人联想到雀跃这两个字。
现在方好的掌心里攥着他的体温,耳畔响着他心跳的律动,眼里是翻涌成海皎洁的月色。
喝酒的念头就是这样产生的,在有些心动的情况下,她从酒柜上拿了一瓶绿查特,灯光下酒瓶里的颜色很是漂亮,像初夏,翠绿有生机。
入口时在舌尖上衍生出独特的味道,就像是吞下了一道光。
像是视线躲闪时,她看到的月光,还有余光里,他的灼然目光。
那晚后方好没觉得尴尬,燕州也表现得就像没发生过这件事一样,第二天还发消息告诉她,他的手已经好了,完全不影响弹吉他了。
燕州的手痊愈的第二天,阑珊处请了几支校园乐队想要办一场盛会。
那天都柏林带乔佳音过去了,也叫上了方好,当然燕州也给她发了消息请她过来。他们小情侣在外面互相投喂小蛋糕,方好看不下去就自己先进去了,进门坐下就看到走过来一个人,是留青乐队的康明旭。
他直接坐在自己身边,笑着说:“今天我们乐队准备的歌是你今年在迎新晚会上唱过的,你一定会喜欢的。”
方好淡淡收回视线,食指指尖在杯沿打转,她想起那天燕州被堵在巷子里打的夜晚,她听到了的那道声音和康明旭的声音完美重合,当时他是何等的不屑,现在就是如何的谄媚讨好。
她开口的时候目光扫过他,落在他身后的吧台上,“你们想唱就唱,跟我有什么关系?”
康明旭闻言愣住,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但是很快就又反应过来,自顾自笑起来,大概觉得现在的自己有点像表白当天的都柏林,自以为深情地对她说:“因为喜欢你。”
“那你不用在我身上费心了。”表白的话方好从小到大听得多了,拒绝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这是唯一一次她没有给追求者留面子。她冷眼扫过他,垂眸看杯中酒倒映的世界,一句话回绝:“我对你没感觉。”
康明旭却还要继续,他的胳膊越过桌上的酒杯,想要以此拉近距离,他刻意压低声音说:“那怎么办呢?我一整颗心都给你了。”
方好很肯定,他并不是真的喜欢自己,他看向她的眼神里没有缱绻眷恋,有的只是令她不明所以的胜负欲,似乎得到她的喜欢就能在一场无硝烟的战争里赢下一场。
她不喜欢这样的眼神,她也不是能被他征服的猎物,所以她只是透过杯中酒看他,在酒水颜色的映衬下,他的脸很红,鼻尖也红。方好轻笑一声:“那又关我什么事?我什么时候问你要了?”
“这种话以后不用跟我说了。”她托着下巴往门口的方向看去,在康明旭也扭头看过去时,她说:“我还是对燕州比较感兴趣。”
彼时燕州刚刚背着吉他从门口走进来,方好看向他的时候他也看到了她,对她弯了弯唇角,但当看到康明旭的时候唇角的笑容就僵住了,然后方好就眼看着他脸上半点笑意都没有了。他没有走过来,而是背着吉他去了后台。
康明旭转过身捕捉到她追逐着燕州背影的视线,不可置信地问道:“燕州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还是说你觉得跟一个穷小子谈感情很好玩?你了解他多少就敢说自己喜欢他?”
他恼羞成怒,几乎要拍桌而起,但对上她好整以暇的目光,没有那么做。
“那你有哪点是值得我喜欢的?”方好冷眼看着他,有点想把杯子里的酒都泼在他脸上的冲动,但是被自己控制住了,毕竟这酒比他几天的演出费都贵,她说:“我喜欢谁,那都是我跟他的事,你以为你刚才的话是在作践谁呢?”
方好看着他的脸,忽然有点羡慕孟茹,她每天虽说工作很忙,但起码见她的人都要预约,不想见的人一句话就能挡回去。
康明旭似乎对她喜欢的人是燕州这件事有种意外的执着,追问道:“你知不知道,燕州的爸爸做过什么?”
“那跟他有什么关系?又关我什么事?”方好站起身时他冷眼瞧着她,红色灯光下他的目光带着几分暴戾,但她并不觉得有多可怕,她也没怕过,她学着那晚他的话说:“你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回去告诉你们乐队的人,也把我堵在巷子里打一顿?”
康明旭大概是没反应过来,定定地看着她,她就站在他面前让他动手,但那不屑的眼神和凌人的气场,好像要动手的人是她。
“没事了?”她冲他挑了挑眉,等了三秒没有等到答案,点了点头道:“那我走了。”
方好倒没时间也没心情当个免费景点让他观赏,所以直接拎包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