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丁兴德的家长丁先生,这位是宋……”
张国立话还未说完,丁业就先一步伸出手,朝宋平义笑道:“宋总久仰,我是丁业,之前见过一次,不知道您还记得吗?”
宋平义偏了偏头,谢宇凑近他耳边低声耳语道:“康林药业的总经理,上个季度参与了投标,但未中标。”
宋平义动眉,和丁业握了一下又抽回,“我今天是作为姐弟俩的父亲来这里,不谈工作。”
丁兴德一下瞪大眼睛,看看宋桀又去看宋南竹,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姐弟?
谁和谁是姐弟?
宋桀不是孤儿吗,怎么会是这个连他舅舅都要敬如上宾的叔叔的儿子呢?
宋南竹也出现在这里,该不会这个男人就是……
“怎么可能啊……”他嗫嚅道。
“没礼貌!”丁业重重地拍了下丁兴德的背,让他上前打招呼,“这位是你同学的爸爸,还不快叫叔叔!宋总……宋先生,这是丁兴德,我的愚侄,也在理科一班。”
“叔叔好。”
坐下后,丁兴德忍不住一眼又一眼的往旁边看,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宋桀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表面看上去好好学生,实际阴招耍起来比谁都厉害,否则怎么会转来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他和宋南竹说话,明明两个人的关系不简单。
真会装。
宋桀微微坐直,用身体挡住丁兴德瞪向宋南竹的视线,然后冷冷瞥他一眼。
丁兴德一怔。这个眼神,是在炫耀自己赢了?
果然,这才是他的真面目,两面三刀的臭小子。
宋南竹只觉察出一旁闪过怨恨的眼神,但她只想离开,这办公室里闷得很,气氛难看,每个人的脸色也难看。
宋平义没应声,重新落座,下命令般冲张国立扬起下颚,“张主任,时间不多了,直入主题吧。”
“诶。”
张国立内心腹诽,也不敢怠慢分毫,他双手交握放在胸前,一脸正经道:“是这样的,丁先生您今天来前大概也收到了燕老师的消息,是关于丁兴德同学作弊一事……”
“等等等等,”丁业抬手打断,皱眉道:“我不太明白张主任你说的意思,我来一是开家长会,其次才是被燕老师告知我侄子被无故举报作弊,您这话听起来怎么就好像丁兴德真的作弊了一样,欠妥吧?”
“嘶——这个嘛,其实我们已经调查过监控了,丁兴德同学确实存在严重的作弊行为。”张国立放缓咬重了“严重”二字,边说边去看宋平义的脸色,后者仍稳如泰山,好像联系校长给他这个小小的年级主任施压的人不是他一样。
哎。
张国立谈了口年长而无奈的气。
“毕竟这不是件小事,在本校内,仅仅只是月考也尤为重要,可以说关系着每一位学生的未来。为了不冤枉任何无辜的学生,四场考试,十二个考场我们都安排了数名老师,耗费一上午的时间将监控检查了一遍,所以……”
丁业一哽,在张国立说话期间好几次想要拍案而起,但又顾及在宋平义面前的形象,硬生生的忍住了,咬牙道:“虽然我只是丁兴德的舅舅,但他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学习从来不让人操心,这个学校的飞行班也是他自己努力考上的,我认为他不是会作弊的人,也不需要作弊,说不定是有人利用他。”
“燕老师,”燕曼突然被叫到,猝不及防地惊了一下,表情不太自然,丁业道:“丁兴德在你的班上待了两年,你应该最清楚他是什么样,您觉得我说得对吗?”
“这个……丁兴德同学平时确实好学好问……”
“别废话了,”宋平义吐出一口浊气,食指在桌面上轻敲了两下,他已经没有足够的耐心听这些毫无用处的辩解,“凡是都讲证据,我认为学校的诸位都不是凭空捏造的人。”
“谢宇。”
“是。”
谢宇将手上的笔记本电脑放在丁业的面前,按下了播放键。
视频没有声音,但足够高清,足以看清教室里每一位学生手上的各个小动作,而且没有死角。
“这位同学,请你指出你的位置。”谢宇和他的老板一样,无论神色还是嗓音都没有多余的情感。
丁兴德的目光已经聚焦在了屏幕上的某一点,却迟迟没有动作。因为他埋头在抽屉里操控手机的动作全都被拍得一清二楚。
见他不说话,谢宇在屏幕上指了一个位置,贴心地提醒,“这位同学的位置在这里,语文科目正在使用手机,”他拉动进度条,准确停在某一个时间点,“这是理综考试,你正在翻阅试卷下压的小抄,可能不太清楚,在五十分十七秒这里,放大能识别出这密密麻麻的是公式。”
“下一科,外语考试,你接到了其他同学传来的小抄,抄完后——”
“好了。”
丁业按住谢宇滑动鼠标的手。
谢宇的每一处停顿都让丁业的脸色更黑一度,他抵在大腿上的另一只手紧握成拳,紧咬后槽牙发出细微摩擦的声响,可见气得不轻。
谢宇扯着嘴角微笑,收起电脑,“看来丁先生和丁同学已经看清楚了,有需要随时效劳。”
那个视频就差把丁兴德笔的牌子看清楚了,还能有什么需要?
丁业强撑的笑容都已经挤不出来,起身叫丁兴德站起来,丁兴德畏畏缩缩,胆战心惊地起身,“舅舅……”
“啪!”
一声皮肉之间发出的巨响,在办公室里无限回响。
“丁兴德!!我他妈就是这样教你的?!!”
宋南竹蹙了下眉,揉了揉险些被高分贝震得嗡鸣的耳朵。
丁兴德咬紧下唇,努力控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脸颊迅速红肿,不知是在抽泣还是被吓的,整个人微颤着。
宋桀也被这阵仗吓到,睁圆眼睛,失神地看着面前两人。
“这么多外人看着,还是回家关上门教育好看些,丁总先别太动怒。”宋平义头也不回地道。
丁业听着这话总有别的意思,额角突突地跳个不停。他理了理西装衣摆,坐下道:“让大家见笑了。”
这时,宋南竹欲要站起来,宋平义倒是一眼就捕捉到,侧目看了她一眼。下一秒,谢宇弯腰凑过来,温和地询问,“是要丢垃圾吗?”
垃圾?大概是指她手上只吃了一口的汉堡,时不时还能闻见淡淡的发腻的味道。
丢垃圾她自己不会丢吗?
宋南竹拨了拨他,“上厕所,你想一起?”
宋平义一直没说话,是默许的意思,谢宇也没有继续拦着,侧身让开道。门打开又关上后,谢宇看见宋桀迟迟没有收回目光,一副想要跟着出去的模样。
那表情像是缺乏安全感的人被人拿走安抚娃娃了的无助和失落,没了依靠,透出悲伤的不安——即使安抚娃娃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陪伴在身边就能感到彻底的安心——宋桀这一时刻就是个真实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