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的她,也会因为他的一点小伤而急得不行,会轻轻地给他包扎伤口,会在给他上药时忍不住落泪,还会在上药过后,小心翼翼地问他还疼不疼。
而那个时候的他呢,只觉得她是在装模作样地可怜自己,并恶狠狠地警告她,自己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可是现在,她不会再去在意,他的伤口是不是还在流血,更不会再去在意他还疼不疼。
她不仅不会再心疼他,甚至,也不会再可怜他了。
霍则衍直至今日才知晓,原来素日里那样温和的衔霜,不再喜欢一个人时,会是这样的决绝,这样的狠心。
而她这罕见的狠心,也只对他一人。
他还记得,那时在诏狱,她看见受了伤的徐文州时,神情是那样的悲恸和难过。
分明只是厮打后受的一点皮外小伤,她竟还要求自己去给徐文州找狱医。
她依旧还是那个很会心疼人的衔霜,只不过现如今让她心疼惦记着的那个人,不再是他罢了。
不止是徐文州,甚至就连那个叫做珠儿的宫女,在她心中的分量,都比他还要重得多!
她不仅会亲手为了那宫女下阳春面,竟还会为了那个宫女和自己叫板。
她是有在意的人的,而且,让她在意的人,也不止一个。
可那么多人里,偏偏就是唯独没有他了。
伤口和心口都痛入骨髓时,霍则衍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夜色悄然临至,弯月如弦,隐匿于云后,显得天色分外暗淡无光。
兰溪苑却依旧灯火通明。
偏殿的灯亦亮着,衔霜站在窗侧,面色平静地看着庭院里走进走出的太医和宫人。
兴许是觉得外头太吵,她拉上了窗边的锦帘,坐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终于寂静了下来。
又过了片时,珠儿轻轻地叩了叩她的房门,走了进来。
“姑娘,齐院使已经来过了,说陛下伤得很重,利刃之伤离心口,仅有几寸的距离。”
珠儿说着,悄悄地看了一眼衔霜,见她看起来没什么反应,又道:“不过齐院使说,陛下伤口虽深,但好在医治得还算及时,未伤及到性命。”
听着珠儿的话语,衔霜依旧面色平淡,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晓此事。
坦白来说,霍则衍没死,于她而言的确是件好事。
那匕首虽是他握着她的手捅进去的,但他的伤,和她到底也不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没死就好,她可不想被人扣上“弑君”的这顶帽子。
这么大的责任,她担不起。
衔霜想着,想起晚上闹得那一出事情,比划着问珠儿:【岁欢已经睡了吗?】
珠儿见她未过问霍则衍的伤势,而是提起了岁欢,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道:“公主早就被奴婢哄着睡下了,睡得还很是安稳,后来的那些事情,也未惊动到她。”
【那就好。】
听珠儿这么说,衔霜放下了心,她本还担忧着,晚上的那些事情会吓到岁欢。
珠儿神色犹豫地看着她,到底不敢过问,今晚她和霍则衍在寝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会闹成这般局面。
她叹了口气,有些愧疚地对衔霜道:“都是奴婢不好,给姑娘出了那样的馊主意,不仅事情未办成,还差点就害了姑娘。”
【珠儿,你千万别这样想。】衔霜摇头道,【你也只是想要帮我,反倒是我,险些连累你丢了性命。】
“奴婢没事。”珠儿忙道,她略微停顿了须臾,迟疑着开了口,“只是姑娘......姑娘今后怎么办?”
两人都心知肚明,经过这一回后,衔霜今后,只怕不会再有能出宫的机会了。
宫中的守卫会比从前更加森严,而霍则衍,也只会将她看得更紧。
衔霜心中生出了些许不甘和绝望。
原定的出宫计划,就这样破灭在今夜。
若是霍则衍早早地对她腻了还好,可若是不呢?她今后,难道就要被霍则衍一直囚于这个地方,直至死在这里吗?
看着沉默不语的衔霜,珠儿小心地轻声问她道:“那姑娘今后......能接受就这么留在宫中吗?其实......宫中也没姑娘想的那么差的......”
许是预见到今后再无可能离开,珠儿眼下也只能这么安慰她,希望她能够尽量接受此事。
【不会。】衔霜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打断了珠儿还要继续说下去的话,【我迟早,是要离开这个地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