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贺云急于确定他的位置,又问了一遍:“你在哪儿。”
“家里。”
楚涔声音平淡,与楚贺云的状态截然相反,完全不像出事的样子。
“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才,我昨晚和楚文鸿出去吃饭,没看手机。”
楚贺云听到楚文鸿的名字,情绪更激动了:“那你怎么现在才回家,他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楚涔佯装不解:“他能对我做什么,只是简单吃个饭而已。”
“吃饭怎么可能连回消息的时间都没有,而且我昨晚去过月珑,根本没有看到你和楚兴业,哥你究竟——”
“我们只是吃了顿饭。”楚涔冷声打断,“你到底想问什么?”
楚贺云哽住了。
他想问楚涔是不是被骗了,是不是被送去拍卖了,是不是被洛陵萧給睡了……他想问得太多了,但一件都问不出口。
他害怕听到自己无法承受的答案。
楚涔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耐着性子解释:“我昨晚喝了点酒,不想回家让爸妈看见,就在云和睡了一晚,房间是刚退的,现在过去还能查到记录,你还有其他要问的吗,弟弟。”
听到那声“弟弟”,楚贺云积攒了一晚上的怨气和疑问瞬间消了大半。
他暂时放下昨晚的事,瓮声瓮气地说:“那我可以去家里找你吗?”
“晚点吧,我想睡一会儿。”
“那我傍晚过来。”
“嗯。”
楚涔挂了电话,思绪随着忙音空响了几声,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
昨晚送他去酒店的人只给他换了衣服,没有做多余的事情,楚涔身上很不痛快,还残留着拍卖场里的甜香味。
不浓厚却挥之不去,像某种具有暗示的标记,很令人讨厌。
楚涔想回房间再洗一遍澡。
他放好水后,脱光衣服走进浴缸,把身体完全浸没在水中。
温暖的水流包裹着冰冷的身体,一点点冲刷着积攒的疲惫,楚涔渐渐找回了正常的温度,但思绪还处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混乱中。
他仰头靠着瓷白色的头枕,柔和的光线与蒸腾的水汽在空气中交融,逐渐朦胧了视线。
楚涔伸出手想挡住眼前的光,但不断有光与雾气从指缝中滑落,飘进眼里,刺激着瞳孔。
恍惚间,意识突然昏沉起来,楚涔用力眨眨眼,尽可能让自己保持清醒,但挥之不去的雾气困住了他的眼睛,与之一同袭来的还有嘈杂纷扰的声音。
好吵。
楚涔晃了晃脑袋,想把那些声音赶出去,但那些声音却不放过他。
“哥,外面很危险,乖乖待着这里吧,待在我身边。”
“楚涔,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风光无限的导演吗,你现在就是一个抄袭他人作品的剽窃犯,没有人会来救你的,你还想往哪里跑。”
“小涔,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只要你求求我,我就带你出去,好吗。”
……
恶心,太恶心了。
楚涔不要听到他们的声音,他把头埋进水里,任由水流涌进耳廓、侵入鼻腔,一瞬间间的功夫,所有声音都消失了,连心跳也听不见了。
楚涔睁开眼,光线在水流的折射下扭曲又混乱,像隔着一层纱照镜子,看不到真实的世界,也看不到真实的自己。
他分不清身体是在下沉还是漂浮,整个人轻飘飘的,大脑也逐渐放空。
但受控于躯体的求生意志,强烈的窒息感像一只看不见的大手遏住喉咙,将他湿透的身体从水中抓了出来。
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楚涔张着嘴,对着晃动的水面大口呼吸,他明明已经从死亡的威胁中挣脱了出来,但那些跟着他的声音却并没有消失。
“该打针了。”
楚涔猛地抬起头,虚焦的双眼向周围看去。
没有人,但有人拉住了他的手,将冰冷的液体注射到他的身体里,把他拖回了地狱。
楚涔想大喊一声,想要向外界求救,但声音又一次被水流淹没,化为胸腔里的阵阵低吼。
如同悲鸣。
即使已经恢复了理智,他还是无法直面现实的一切。
楚涔缩在水里捂住自己的眼睛,另一只手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试图用疼痛抚平精神的颤栗。
他厌恶他们所有人,厌恶过去的自己,也厌恶现在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