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奔波劳碌,她们吃睡都在马车上,她身体一向不好,所以没熬过几天就病倒了。已经连续发了三天的烧,整个人恹恹的没精神,眼睛里随时都含着泪,看东西模糊得很。
酒儿一只手拿糖葫芦,一只手摸摸她的脸说,“娘亲不难过,我们去看大夫!”
“嗯,娘亲不难过。”她将酒儿冰凉的手贴在脖子上给她暖着,昏昏沉沉地靠在车上看孟敛接受守卫的盘查。
“这么远的路程,你们没有带下人?同行的有女人和孩子,竟不带护卫和丫鬟就出门,真是稀奇。”
城门的守卫一边检查他们的行李一边问话,态度倒是比上一回好了许多。
孟敛回道:“带的人多了,东西也会多,赶路的速度就慢了。”
“也对,人少些赶路方便。这么多的粮食,公子是在哪里收的?云归城附近好像没有能买卖粮食的城镇了。”他还看了一眼酒儿手上的糖葫芦,这东西外头可不容易买得着。
在距离云归城最近的丰轵城出事后,周围的城市都闭城了,不许进也不许出。
城中粮食价格高涨不说,还得限量,粮铺全部被官府关停,粮食由衙役推着车走街串巷地卖,每家最多买二斗,每月卖一次。
“不是在周边城市买的,我们曾在一座被涪阳军占领的城里休整,粮食是在那儿买的,小孩儿爱吃糖葫芦,我买了不少用油纸包起来,天冷也不会坏。原本还有一辆车装着行李,但云归城百里外有起义军的小队驻扎巡逻,为了快些赶路绕过他们,那辆车便弃了。”
孟敛说着给了守卫一锭银子,给自己的贿赂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这是涪阳军自己铸的银锭,底部有‘涪阳’二字。”
那守卫收了她的银两,又随意问了两句就放她们走了。
一个小乞丐看她们通过了盘查,连忙跑过来大喊,“孟将军请留步!宁冬姐姐给了小的五个铜板,让小的来给将军带路!”
孟敛看着他问道:“宁冬是谁?我不认识她。”
“宁冬姐姐是许家主的丫鬟,许家主现在住在宋府,她让我来带你们去宋公子府上。”
小乞丐站在离她们两米远的地方喊着,大冷的天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衣,袖子短了一截,露出细瘦的手腕,他脚上穿着一双草鞋,脚背被冻的青紫。
“嗯,上车吧。”
孟敛说着先把洛霖霖抱进了车厢里,又提溜着酒儿塞了进去,自己坐在外头等着那小乞丐上车。
“多谢将军好意,但是小的身上不干净,恐脏了将军车架。小的在前头跑着带路,劳将军驾车跟着我。”
小乞丐说着转身就打算跑。
“上车。”
孟敛又说了一遍,她冷着脸的样子很是唬人,小乞丐犹豫了片刻,还是爬上了车架。
他坐得远远的,生怕碰上孟敛那一袭白衣。
“哥哥,吃糖葫芦。”酒儿从马车里露出个头来,给小乞丐递了串糖葫芦。
她还很是操心地说,“要舔着吃,不能咬,糖衣冻得邦邦硬,会把你的牙崩掉的。”
小乞丐打量着孟敛的脸色,看她没有阻止才接过那串糖葫芦,紧紧握在手里,小声地朝酒儿道谢。
“哥哥,城里有卖干花的铺子吗?我想买一些干桂花……”
“铺子没有,但是西河巷有一户人家会晒干花卖给糕点铺子,你若是想买,我可以带你去。”
“好呀好呀。那城里最好的酒坊是哪家?他家都有些……”
“酒儿。”
孟敛看了她一眼,她的声音就慢慢弱下去了,缩着身子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爹爹,怎么了?”
小乞丐抿着唇不说话,懊恼着自己的多嘴,糖葫芦上鲜红的山楂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本以为孟将军出声阻止是不想让千金和他说话,可孟将军却说。
“你要说话就出来,别把帘子拉开让你娘亲吹风。”孟敛训完了还问她,“要出来吗?”
“要的要的,爹爹我要出来坐。”
孟敛停下了马车,酒儿抱着一块毯子出来,她将毯子盖在小乞丐身上,说道:“哥哥你穿太少了,会生病的。”
“多、多谢小姐。”
“不谢不谢。”
而此时的包厢里,杜婧看着酒儿的动作冷笑着说,“这怎么可能是一个富家小姐,和乞丐同坐一车,还给乞丐分享食物和毯子。我看啊,他们本就是一群和乞丐一样低贱的人。”
只有低贱的蝼蚁才会聚在阴暗的角落里报团取暖。就如人不可能去心疼蚂蚁,贵人也难以同情乞丐。
聚宝阁的掌柜,也就是她的二哥杜偕笑了笑,语气嘲讽地说:“或许就是心善呢?跟他们的公子一脉相承的心善。”
他说完后自己都不信,笑着笑着表情就冷了,不怀好意道:“别着急,让我去试试他们。是人是鬼,藏不住的。”
孟敛听到了远方的声音,心中怒气升腾,流风剑在她身侧发出无声的尖鸣,无限蔓延的杀意笼罩着半个云归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