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之后粮价继续上涨,宋颂她们买了不少粮食,有稻米白面,也有粗面和麦麸,装满了两辆马车。
宋颂从马车上跳下来,对着不停磕头的一群人说:“我来自西南,是从估邶城出去都要走上好几天的地方,我们信奉自然,自然的力量就是生命的力量,所以我们也敬畏生命。”
“世道艰难,我知你们活命不易,也愿意遵从信仰为你们寻一丝生机。明日一早,我将在最外侧的这间铺子里施粥,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粗面混着麦麸煮出来的糊糊而已,保不得大家身体康健,只能勉强填填肚子。”
“不过也有要求,只接待四十五岁以上的老者和十五岁以下的孩童,都得在店里吃了才能出去。”
这年代的人活得不容易,能活到七十的少之又少,多的是五十多岁就因劳碌或疾病去世的人,所以四十五岁以上的人其实很苍老,是那种看着就没几日活头的老态。
她这话说出来,人群中也开始窃窃私语,他们甚至不敢质疑这件事,只能小声地和身旁的人互相询问。
有的问估邶城在哪里,有的问这事是不是真的,有的问他们会不会因为一碗糊糊丢了性命,恐惧多过于兴奋,却也勾着他们的心神。
宋颂看他们这样子,就接着说道:“我们也有自己的习俗和规矩,你们要遵守才能进店。明早要洗去一身尘埃,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孩童也要穿好衣裳才能来,头发长须脏污不堪的要悉数剃去,否则不能进店。”
“若是能做到的才可以进店吃饭。”
一位老翁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朝宋颂作揖,他瞎了一只眼睛,说话时嘴巴会不自觉地颤抖,说出来的话也是打着颤儿的,“贵人心慈,老朽斗胆问一句,这饭吃了,可还要付钱?”
他身旁跟着个小男孩儿,看起来呆呆傻傻的,拿着个小木棍玩了很久。
“不付钱,来吃便是。”
宋颂怜悯地看着他,好声好气地说:“这几间空置的铺子都是我的,若是老先生有意,便带着这些老者孩童认一间铺子做些零散活儿,我到时候看着给工钱。世道不易,你我皆是人,应当守望相助。”
“这……老朽身无长处,也就是读过两年书,做了几年小官,做买卖的事却是一窍不通,让贵人见笑了。”
“无妨,识字也成,老先生就教教这些孩子识字,往后我开了店铺,叫他们来我店里做个跑堂的也好,记账的也成,总好过乞讨不是。”
“贵人大善,老朽如今孑然一身,领着个捡来的孙孙,能得贵人青眼实在荣幸。”
宋颂只吩咐他们回去整理,明日一早附和要求的都能来吃饭,然后就将这群人遣散了,她还要回家收拾收拾,然后趁着今天的功夫收拾两间店铺出来,明天好安排布施和识字。
刚才宋颂灵光一闪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她要一批百姓跟着她回无名山脉。
他们可以住在山下,成为她们的一道屏障,试图上山的人会先遇见他们,而这些人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百姓,就算面对再多的试探,他们也不会露馅。
在这些孩子都识字后,宋颂会教他们石雕。
先把能找到的书本都刻成石碑,以后他们定居的村落里会有无数的石碑,这些石碑或许会出现在水井旁当围栏,又或许会出现在院子里当一个桌面,到时候村子就可以叫石碑村。
她家祖祖辈辈都是石匠,靠着给周围村子刻墓碑生活,偶尔也刻些没销量的装饰品,直到她父亲上了大学后留校当老师,家里就没有石匠了,年迈的爷爷刻不动了,只能望着年轻时刻的猛虎狼群唉声叹气。
可即使离家多年,父亲还是会在家里拿一块石板刻字或是雕花,那是抚慰他情绪最好的办法,是对童年的怀念和已逝长辈的思念。
宋颂也会刻,她七岁时就能安静地坐上三个小时看她父亲刻一只鸟,十三岁时就开始跟着父亲学习,然后有了自己的刻刀。
在她的老家,到处都可以看见雕刻的石板,有的刻着花鸟鱼虫,有的刻着人物肖像,有的刻着家中孩子的成长经历,哪年得了奖,哪年出了国,哪年定居国外再没回来过,刻刀凿了一下又一下,说尽了这个正在四散的家。
一辈子那么长,总得有点东西让她怀念曾经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