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张一曲只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浑身上下每一处都痛得他天旋地转,他想叫出来,但喉管也已经破了,一根树枝正插在他的喉管处。
他艰难地转头,想看看自己的身体,但只能看见一条胳膊无力地搭在树杈上,反向弯曲的手指上还挂着那条紫檀手串。
而巫峨在峡谷内找了一晚上,没有找到张一曲的尸体。他急得焦头烂额,身上的衣服被树枝划破,脸上也有几道伤口,整个人狼狈不堪。他大喊道:“张一曲!!就算死了,也给回个话啊!!!!”
张一曲看到巫峨从远处走来,他想呼救,但是发不出声音来。
巫峨喊了几声,没有回应。他坐在张一曲趴着的树下,在地上画了道符文,双指夹着能量催动符,一边念着招魂咒:“荡荡游魂,何处留存,三魂早降,七魄来临,河边野外,庙宇村庄,宫廷牢狱,坟墓山林,虚惊怪异,失落真魂,金请山神,五道游陆将军……”
“呃……”张一曲张开嘴,混着血的口水不断地流出来,流到树叶上,又滴答下去。
坐在正下方的巫峨正念着口诀,突然感觉到一滴水滴到了头顶上,他停下来,摸了摸脑袋,黏糊糊的口水里带着一些鲜血,他怕遇到了什么猛兽,连忙抬头去看,就见张一曲趴在歪脖树上,四肢下垂,不知是死是活。
巫峨惊喜道:“一曲!!!!!!!”
张一曲嘶哑着嗓子,呜咽道:“呃……哎……”
巫峨听到张一曲还能发出声音,一下就蹦了起来,大喊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死!!!!”
张一曲翻了个白眼,想说好痛,但只能发出呃呃啊啊的声音。
巫峨道:“你别着急,我上去!”
巫峨拽着藤蔓往上爬,一直爬到张一曲趴着的歪脖树上。
张一曲还不能动,四肢像四条软体动物的尸体垂着。但他的五官尚好,眼睛还能转。巫峨见状,一把抱起张一曲,喊道:“我的姥啊!!!!!!”
“啊……妈……的……”张一曲全身都痛,但无力挣扎,他骂了声娘,嘶哑道:“痛……”
“哦!”巫峨忙放下张一曲,问:“你感觉怎么样?”
“痛……”张一曲一边流着口水,一边说道:“狗呃……的。”
巫峨赶紧上前检查张一曲的身体,就见张一曲体内有流动的炁,他心下一松,说道:“我就知道,林哥不会真的杀你。”
张一曲现在对林绍贤怀恨在心,虽然林绍贤没有杀他,但他现在痛苦地不如直接死掉。现在想起林绍贤,满脑子都是林绍贤捅他时那冷漠决绝的模样。
张一曲觉得委屈,自己不顾一切过要救的人杀了自己。他想到这,眼泪开始和口水一起往外流。
巫峨给张一曲擦了擦眼泪和口水,自己也觉得委屈了起来,开始呜咽出声。
张一曲觉得嗓子好了些,他咽了口唾沫,盯着巫峨,问:“你……哭……什么?”
巫峨说:“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这么做。”
张一曲翻了个白眼,说:“现在……后悔……晚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巫峨哇得一声,突然大哭起来。
张一曲骂了声操,不搭理巫峨。
巫峨哭了一会,觉得好些了,才对张一曲说道:“你根本理解不了我。”
张一曲道:“废话。”
巫峨说:“每次参加玄门大会,我们巫都坐在最外面,有几次连位置都没有,好多术士看我们就像看垃圾一样。”
张一曲骂道:“那又怎样!……咳咳……疼。”
巫峨忙轻拍张一曲的胸口,说:“明明巫觋才是始祖,术法都从这来了,但我们家族现在不仅被看不起,连死了都没法入经书。”
玄门经书分活经和殁经。活经记录着玄门所有术士、道士、僧侣和巫术一脉的神职人员,类似于点名册,那些没记录在册的术士,通称旁门左道,登记在册的人员若是碰了禁忌,也会被踢出活经,记录在旁门左道内。殁经是记录那些已经逝去的神职人员,记录在册的神职人员逝去后,通过殁经可以在阴司那获得一定的职位,就算没有职位,也不会欠阴债。
所谓阴债就是人在投生之前和冥府借的银两。但凡是人都会欠阴债,因为人死后需要通过阴司官吏管理,包括过奈何、办理投生等等,就好比去银行办业务,办完了业务要交一定的手续费。
欠了阴债越多,往生后越坎坷,如果超出太多,甚至几世不能为人。
可只有记录在殁经里的神职人员才可以免去这一切费用。
巫峨的家族里,从他太奶奶开始,就没有记录在殁经里。他家祖上世世代代都是悬壶济世的巫医。医一旦跟巫挂上关系,就会被很多人排斥,即便他们有真本事,也总遭受白眼。前几年,玄门中甚至有人提出要将巫踢出玄门的圈子。
巫峨觉得很不公平。他偶然在祖上留下来的书中看到了一段历史,说是大儒夺走了巫祖的神石,把巫觋们从城中赶走,并赶尽杀绝。又偶然看到了关于时空卷轴的记录,所以他才偷了时空卷轴,想要改变这段历史。
但现在,那些都不重要了,什么活经殁经,都没有张一曲的命重要。
他抱住张一曲,在张一曲脸上狠狠亲了口,说:“还好,还好你还活着。”
感受着张一曲活生生的□□,巫峨的眼泪再次飚了出来。
张一曲哎了一声,递给巫峨一块布,说:“擦擦,哭得都不漂亮了。”
巫峨接过去擦了擦眼泪,突然闻到一股怪味,他展开“布“看了眼,发现是张一曲的袜子。
张一曲尴尬道:“那我不是看不清楚么,哎呀……眼睛还没好……哎呀哎呀,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