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腰间一紧,面前天旋地转。平静下来后,我已被侯卿掳到树上。
他所挑选的住所,显然不适合同住。
侯卿扳着主干,压得我紧紧贴在树干。皮肤直接触到树皮的部位,离开后或许还会留下久久不散的压痕。他将手指抵在唇间,示意安静。后来便不管我如何反应,全神贯注窥看靠近的人群。
他的头发还留着夜风的冷意,垂散在我脖颈,冰得让人想打颤。但他身体的温度却是热的,像全世界任何一个正常男人。
直到我也能清楚听到疾驰的马蹄音,才转转眼珠斜斜瞥去。
古装打扮的一行士兵,座下是悍马良驹。士兵停下来,探查踪迹。被缰绳勒住不情愿听从命令的马匹,鼻尖喷气马蹄乱点。
他们中的一人,将侯卿毁灭的踪迹翻找出来,接着拱手向迎头的将领汇报。
领头人驾马环树一周,也不抬头。他大声喝道:“请阁下一见!”
喊声震若轰雷,不远处飞鸟惊起。树上的侯卿却无半分要下去的意思,他或许是在思量。以至于他未曾意识到,敲打在手指下的,不是粗糙的树枝,也不是自己的衣物,而是我的肩膀。
我僵着身子,由他在肩胛处一点一点。即使没有分出注意在手下,无意识中他却秉持着赶尸人优良的品质。点拨着便从肩膀的骨头,摸到了锁骨。
等到远处传来低低的嘶吼声,战马人立,士兵们急于安抚,顾不得围出阵型。在尸群包围中,他们尝试突围。可马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靠近尸体,比人类嗅觉更灵敏的他们,想是察觉到了这些破败尸体上潜藏的危险。
侯卿挑眉又在我身上点了几下,我立即知道他之前的动作并非无意,反是刻意。他以我为辅助道具,唤出方圆不知多少公里的藏尸。
察觉到我的注视,这男人低头,使人可以轻易望进他那双血红色眼瞳。没有光的黑暗中,眼睛里燃烧着火焰。
他将手移到我的喉咙,隔着绸布轻轻抚摸一会儿。
“明天便好了。”
将我放到树下,侯卿交代一句。他脚下一点,人就飘了出去,很快看不见踪影。
被他留下的一动不动的尸体,告诉我他还会回来。
尸祖离开,失去操纵的尸群静止不动。像突然暂停的电影画面,每一个角色都有着不尽相同的动作。他们眼虽睁开,却只有眼白。
站在尸体中等了一会儿,我便从缺口处走出。不知尸祖何时归来的如今,再站在失去生命的躯体中,总让人感觉毛骨悚然。尤其是被眼白注视着,引发被黑暗所环绕更深的不适。
附近有条小溪,穿行大地,远望无踪。夜半时分,它静静流淌着,好似月亮泄在地上的光痕。小溪中有很多圆润的鹅卵石,一霎眼,同粼粼的水波晃入眼帘。越是走近,越能感受到溪水的清凉。
虽然溪边比起树下更冷,但我却能从哗啦啦的声响中获得莫名的安全感。可能是将自己藏在声音中,便大大能减少自己暴露的可能。又或是出生本就簇拥着羊水,便对水源有种独特的依恋。
听着耳边一成不变的水声,我感觉很平静。身体的寒冷也渐渐感受不到了,不知道是不是冻过头,从肚腹燃烧起高温。随着低温的侵蚀,意识渐渐模糊。
最后的印象是,我控制不住前倾的身体将要栽倒砸在苦看不够的鹅卵石上。那时,心间闪过的念头,也只是脸会被磕破吧这种平淡的思绪。
而后再睁开眼睛,就看到房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