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院的束缚,可怕的禁闭,无休止的实验药物注射,一切都随着入学这天变得烟消云散。
公交机械播报目的地的到达,苏一睁开双眼,走下车。
蝉鸣、绿叶、新生热闹的交流气氛。苏一站在公交站台,一眼看到了站在学校门口的苏榕,她长高了,气质也愈发沉静。
内心的紧张和喜悦如同烟花般绽放,他抬起手臂,却发现另一个“自己”跑向苏榕,掩盖住了自己……
他看到了少女温和明媚的笑容,也看到了“自己”沉浸在女孩的笑容红了脸跟着笑。他楞在原地,嗡鸣,窒息,心脏的疼痛传到四肢百骸。不知道何时朝他走来的黑衣人遮挡住了自己。世界突然变得空白,只剩下苍白、孱弱、仿若异类般的苏一毫无反抗的被黑衣人带离了这里……
喜悦?绝望?困惑?悲伤?强烈的情绪拉扯着仿生人苏一。他既感受到了与苏榕在大学相遇的激动与喜悦,也能感受到了生命终将消亡的绝望与痛苦。夕阳挂在地平线的边缘,仿生人苏一从窒息纷乱的记忆梦境中醒来,他看着悦动在指尖夕阳的痕迹,绝望的孤僻仿若将他隔绝起来,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
“你醒了?”
声音将仿生人苏一从绝望中拉起,他看向一旁的苏榕,内心的所有情绪都聚集在一起,仿佛落水之人找到了那块浮木。他牵起苏榕的手,将她拉进怀里。呼吸声,温热的触感,对方加速的心跳,以及柔软的支撑,他感受到了怀中人的温度,但却像无法克制般继续加深这个拥抱。他把自己的头埋在苏榕的颈间,闻到了独属于她身上的香气,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内心焦躁不安的情绪。
“苏榕,”他的声音透过衣料闷闷穿出,那声音中好似带着一些颤抖,“别再离开我……”
怀中人晃动一瞬,仿生人苏一慢慢从怀抱中离开,眼神有些不自然地看向苏榕。
“项链,这些天,你记起了全部记忆,对吗?”苏榕有些无法连贯地说清楚想要表达的问题,如果说之前的仿生人苏一足以勾起她对苏一的回忆,那么现在的仿生人苏一则是彻底成为了苏一,她无法像之前那样抽离,心底也隐含着一种莫名的希冀,以至于哪怕自欺欺人,哪怕美梦一场,也想要为之沉溺。
“嗯,所有的记忆,全部记起。”仿生人苏一并没有表现得喜悦,相反,他眼中透露苏榕读不懂的情绪。
所以,三年前为何突然离开?苏榕想知道答案,她的内心涌出了对眼前人的悲痛与委屈质问,可当视线交接时,又全部化为沉默。从三年前苏一离世起埋藏在心底的问题此时彻底瓦解溃烂,她害怕,害怕此刻眼前人不真实的一幕就像梦幻的泡影般转瞬消逝。仿生人苏一继承苏一本人的全部记忆吗?那真正的苏一呢?她清楚的明白眼前的虚假,可当虚假与真实彻底在自己面前混淆时,对虚假的抵抗变成了甘愿沉沦的自欺。
“我们逃跑吧,像以前说的那样,没有忧愁,没有烦恼,永远逃离下去。”仿生人苏一注视着苏榕,仿佛在看失而复得的宝物,害怕下一秒她就消失。
“好。”所有问题都消失不见,苏榕感受到了脸颊的湿润,她有些哽咽,内心同样害怕对面的人会成为美梦与虚幻。
如果真的能够逃离现实的各种烦恼,此时的她和他,犹如回到了童年,他们牵起手,海风不断呼啸在面前,小苏一拉着小苏榕,两人顺着宽阔无边的海岸线一路奔跑下去。只不过,孩子已经长大,之前无法打败的现实与大人此时变成了更加高大的对手,虎视眈眈又犹如高高在上的上帝般拨弄着两人生命的轨迹……
*
“各项指标恢复正常,看来,外出训练真是个明智的计划。”白大褂孩子向老掌权人答复道。
“咳咳,”老掌权人脸色有些差,他咳嗽了几声,最终平淡道:“继续跟进,我要确保实验能够完全成功。”
白大褂孩子送走了老掌权人后,坐在控制台上观察着仿生人苏一的举动和数据。旁边戴眼镜的白大褂男人不自然地扶了扶眼睛,有些谨慎地递给白大褂孩子资料文件。
“之前的,之前的,数据,怎么处理。”
白大褂孩子接过文件,随意翻阅了几下,刚想扔掉,却被一张图片吸引了视线。图片上孱弱的少年穿着白色衬衫漂浮在标本器里,身旁的机器显示着少年微弱的生命力,标注的日期正是过渡品正式启用的那天。白大褂孩子突然大笑起来,他放下文件,怪异地盯着总控台上的苏榕。
“我猜,这些实验品自相残杀的样子一定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