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旬怔怔地望着祝余,总感觉他的身影有些落寞。
他恍然回神,盯着地上的辛十安,“不是!地上还有一个人呢!”
见祝余没反应,他只好忙地背起辛十安。
展旬一边走,一边凑到长留跟前,“我觉得你变得不一样了,是我的错觉吗?你是觉醒了什么力量吗?”
长留饶有兴致地打量一旁的少年:少年身上,燃烧着清澄的火焰。
言语之间,他们走过了半月桥。展旬忍不住回首:那座红塔在月色下宁静异常。或许从此以后再无半月楼,又或许数日后,一座新的半月楼就会赫然出现。
他忍不住问道,“那些少女该怎么办?”
祝余没有回复。
长留道:“生死而已。”
展旬惊异,“生死而已?你原来是这样的人吗?”
长留笑看展旬,“半月楼之外,还有无数人死于天灾人祸。汝能作甚?”
“我——”展旬哑然。
“即使如此,汝又何故悲天悯人?”
“我——”展旬憋着一口气,忽而眨了眨眼,“不是,你为啥要用‘汝’,你一直都是这么故作姿态地说话吗?”
长留一愣。
祝余挑眉,轻笑一声。他扛过展旬背上的辛十安,放于马背上,熟练上马,一声“驾”,奔腾离去。
展旬忙地爬上马背,“等等我们!驾——”
长留回首,盯着月色下波光粼粼的半月湖
忽而,身上那股异样的法力开始躁动。她愕然握住胸口,心“砰砰”直跳。
一抬眸,她看见了一只红斑蝴蝶朝她缓缓飞来。
天空飘落雪花,顷刻间长留已然矗立于漫天大雪之中。世界一片雪白,唯有一只红斑蝴在空中摇曳。
她忍不住伸出手。蝴蝶翩翩落在她的指尖。
一个白发男子从她一旁走来。长留一惊。
白发男子温柔地说道:“梦妖因欲望而诞生,可对欲望追根溯源,是生、是爱。我们得生,却不得爱。”红斑蝶转而落入他晶莹剔透的指尖上,“曾经我总是迫切地想要融入人类,想要获得人类所谓的情。可是只要有我的地方,就会化作欲望的炼狱。”
长留心头刺痛起来。
白发梦妖无奈苦笑,“最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被欲望吞噬。我害怕了,于是远离人类,隐居于雪山之上。我喜欢那里,一片雪白,干干净净。可也就在那里,我遇到了含睇。她给予了我陪伴与爱。只可惜,遇到她时,我的寿命已所剩无几。”
绝望在长留眼神中一闪而过,“梦妖很难彻底消散。”
“对啊。消散后的梦妖化作无形之气,游荡于世。一旦遇到强烈的欲望,就很有可能再次点燃。但那时候,我已然重生,不再拥有这一世的记忆。说不定我们还能再次见面,只是那时,我非我,你也未必是你。”
长留敛眸,“汝用汝所残的法力,造此幻境,所欲为何?”
白发梦妖望着长留,露出微妙的眼神:欣慰,悲伤,怀念,遗憾……好似这些情愫杂糅成一团雾,弥漫在他瞳孔上。
“就像我们此时此刻的再次见面。虽然我还是我,可你却不是你。”
长留蹙眉,“何意?”
白发梦妖不再多言,只说道:“再见了,老朋友。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告别——”
顿时,幻境褪去。残破的半月楼再次回到长留的视线之中。
她握着心口,好似有一些,遗憾?
丞相府中,周明正在水榭之上喝酒赏月。一个仆人匆匆上前,跪在地上,说了些什么。
周明咧嘴一笑。他指尖夹着一颗界子,用其轻轻敲打桌面。
此时一个护卫带着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文娘走来。
文娘一见周明,当即跪在地上,惶恐难安,“丞、丞相……”
“文妈妈。”周明轻轻拍手,一个侍女端着一盘黄金来到文娘跟前。
文娘脸色惨败,根本不敢接下这财物。
“文妈妈,收下吧。”
“不、不知丞相要奴家、奴家作甚?”
周明俯身,凝视文娘。
文娘全身僵硬。
“文妈妈,七日之内,可否为本相打造一个全新的半月楼?”
文娘愕然,“全、全新的半月楼?”
周明故作为难,“只可惜这天下第一美人已经没了——不若,打造一个天下第一赌坊如何?”
文娘犹疑。
周明脸色一冷,“文妈妈,你也是传奇人物。曾经凭借一己之力,让半月楼从众多青楼中跳出,名震一时。本相相信你,再次打造一个赌坊,不在话下。”
文娘收敛身上的胆怯,抬眸看了眼一旁的黄金,紧紧握着衣裳。半晌,她开了口,“文娘一定能够做到。”
周明起身,“很好!希望你莫要让本相失望。你也知道,让我失望之人的下场。”
文娘瞬时想到了含睇的惨状。虽然含睇也并不值得同情,可——她微微蹙眉,接过侍女手中的黄金,“文娘明白。”
周明扭着脖子,漫不经心道,“就让这京洛城大变一场。”
七日后,一座半月赌坊横空出世。无数富商贵胄,纷纷奔赴京洛,在半月赌坊中挥金如土。一时间,不少渴望改天逆命之人也纷纷涌入半月赌坊。一朝一夕,富贵贫穷不断轮回。
半月湖上这座金碧辉煌的高楼,再次沦为欲望的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