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来了,雪花成片成片地落下,目之所及之处都是浓重的白色,院子里没了扫雪的人,堆着厚厚的积雪。
自那以后,我仿佛有了瘾,像无数落魄的中年男人一样,不自觉地一支一支地抽着烟,想在这缭绕的烟雾中将自己变成一个巨人,烟雾散去又是如常。
家产也分割完毕了,我还留下了这座宅子,还有前面街上相邻的两间铺子,以及少许现金。花火前些日子回来过一次,她把自己的东西收拾打包好,便离开了。
“你要去哪里?”,我看着她孱弱单薄的背影问道。
“哪里都好,反正不是在这里”,说完,她就再也不见了。
后来,宁次告诉我说,花火住进了村子里给忍者提供的单身公寓,如今在跟着六代目工作,看起来干得还不错。
我想我应该看起来糟糕极了,不然他也不会靠近我,然后那样忧郁地看着我。
“别这样”,我伸出手捂住他的眼睛,“你还是不快乐”。
“不,我已经很幸福了”,他如此说道,“吃些东西吧”,他端起碗,把食物喂到我嘴里,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一样。
我的嗓子却像剐了刀片,味同嚼蜡,我只是稍稍朝着边上望去,就看见了母亲的衣角,然后,只能继续朝着前面直愣愣地望去,眼里不自觉噙满了泪水。
那梦寐以求的温暖的死亡之地,站着我的双亲,让我畏惧逃离,那目之可及的未来,全然一副苍白刻薄的模样,我站在现在,进退两难,只得将自己僵硬地保持成如今的形状。
我握住宁次的手,低声道,“我自己来吧”。
我躺在床上,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房梁,手里紧紧抓住宁次的胳膊,“我痛极了,你知道吗?”
“嗯”,温暖的大手覆上了我的手背,“睡一会儿吧”,眼前也变成了一片漆黑,他用手合上了我的眼睛,“睡一会儿就会好一点了”。
“不”,我用力抓着他,指甲仿佛陷进了某种柔软的组织中,也许刺破了他的皮肤,“不,梦里有人”,他们在梦里看着我,我一旦闭上眼,就会看见她的脸,陷入熊熊烈火之中,这是我犯下的罪孽,这是我的业障。
“不能睡”,这是我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我就晕了过去。
然后,在噩梦中惊醒,脸朝着上面,手急切地在枕头旁摸着,寻找着。
一支烟被塞到了我嘴里,“啪嚓”,打火机吐出不安分跳动着的火焰,深深吸进身体里,我吐出一口足够漫长的烟雾,足以让我慢慢平静下来。
“别待在这里了,你走吧”,我知道是他。
“睡了三个小时”,他却自顾自地说着。
“别这样”,我坐起来,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别让我认为是我困住了你”。
“还要吃饭吗?”
“滚,你听见了吗?滚出这里,然后再也不要回来”,我梗着脖子,挺着僵硬的身体像是在声嘶力竭地大叫着,但很快就颓然地坐起来,“别让我觉得我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求你了,真的,求你了”。
良久的沉默,然后是逐渐熄灭的脚步声,他离开了。
我抽完了所有的烟,笔直地躺在厚厚的棉被里,从天上掉下的雪穿过了房顶,穿透了我的身体,轻飘飘的一层一层地叠在我的心上,我默数着最后的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