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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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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轻飘飘几句提醒,吓得粮行众人面面相觑,噤若寒蝉,接下来其它商行答话,个个得夹紧尾巴三思而后言。

水图南心里不免赞叹,这位陈布政,似乎比前任布政使史泰第,更有真本事。

简单提过粮行,接下来是工建行,陈鹤亲自追问百姓灾后复建房屋的事,一应建筑材料的市价,以及各类匠工每日的工价,她竟然了若指掌。

问罢工建行之后,便是南盐代表的盐行、大通代表的茶行、卫氏代表的瓷行,以及新晋上来的九海钱庄,挨个等着答布政使问。

关于江宁的织造,以及五十万匹丝绸生产的事,陈鹤却是只字未提。

按照胥吏写好的议事流程,至傍晚散议时,大家也才聊到瓷行。

“这位新布政,都这么晚了,也不说留大家吃顿饭……”几个人凑在一起嘀咕着离开。紧随其后出来的的,是不得不回来继承家业的卫光文。

他神色疲惫,把手里几本簿子胡乱卷起夹在胳膊下,几步追上水图南:“一起吃晚饭?”

“还要抓紧时间回趟铺子,”面对从小认识的光文,水图南说话倒是直来直去,“有事?你说。”

卫光文倦容难掩,自他爹被流放去三北,他在动乱中不得不接管卫氏瓷行,这青年脸上便没了水图南熟悉的笑颜:“没事,就是不想回家吃饭。”

对于卫光文的遭遇,水图南做不到感同身受,安慰的话语总是苍白,如果管用,又哪里来的什么“浴火重生”、“凤凰涅槃”的可歌可泣的赞颂,无论光文心里是否接受得了加诸于身的所有,他都得自己慢慢消化着。

水图南唔了一声,径直朝大门口去。

她走的慢,及至仪门,被位女吏唤住:“陈大人有请,不知水老板可否拨冗?”

这位陈布政还挺客气,客气之下,又是官要见商的不可推拒,别过卫光文,水图南跟着女胥吏重新转回衙门。

衙门地大,东拐西拐,来到一处凉亭。

亭下石桌石凳,桌上几样简单菜品,按察使余逢生在抱怨应该带位庖厨过来,陈鹤挽起袖子盛来碗粥递给余逢生:“再多吃些时日便会习惯的,江宁的饭菜味道还行不是么,”

说着听见有脚步声过来,她偏头,看到水图南,指了下身边的一副干净碗筷:“本该另外安排时间与水老板见面,奈何实在是诸事繁多,抽不来时间,委屈水老板,同我二人一起吃点这粗茶淡饭了。”

说话不容拒绝和质疑,这是官身对待商贾的正常态度,陈鹤言词态度还算客气,水图南行了礼过来坐。

“我找水老板来,是因为织造的事。”陈鹤喝口粥,也没有虚让水图南,道:“五十万匹丝绸,五十万亩桑,水老板打算如何?”

被于霁尘贱买兼并的农田,是打着朝廷政令干的,既冠了朝廷的名号,便明知是错也不能朝令夕改,否则官府失其威,比百姓直接造乱还难办。

水图南垂眸看着面前的空饭碗,并不敢当真动筷,和两道衙门的正官同桌而食:“灾民得以安抚,桑便得继续种,内廷命令既达,五十万匹丝绸便还得生产。”

不向陈鹤示好,便是要保持中立的意思。若是换成别的商贾,很该审时度势,趁此机会向新布政使“投诚”。背靠大树好乘凉,上头有人好办事,历来如此,谁也别装清高,否则只会撞得头破血流,拼不来个立锥之地。

坐在对面的余逢生,从粥碗后面抬眼看过来,似乎感到有点意外。

陈鹤无声笑了下,若无其事地夹菜吃,当官的好像都很会边吃饭边说话,不耽误吃的同时也不影响说话:“灾情尚未彻底解决,局势仍旧变化莫测,水老板的做法不无道理,可民失其田,如何安之?”

“大人所言甚是,”水图南应该紧急想办法应对眼前状况才是,然而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分析不了半点所谓当前形势,“不知大人有何高见?若能得大人指条明路,小民自是欣然遵命。”

置身事外般的余逢生,此刻眼里浮起抹玩味,看向陈鹤,眉梢轻扬,似乎是再说,瞧见没,这位水老板不好对付的。

陈鹤喝口粥咽干净口中食物,道:“织造局的总管太监汤若固,在移送大邑的路上,死了。”

移送汤若固北上的是李持岸带领的飞翎卫,汤若固会死,只能说明上面有人要他死。他那个人,不能不明不白死在江宁,也不能安然无恙抵达京师,死在路上对谁都好,飞翎卫最多落个护送不利的罪责。

可若是汤若固成功被送到大邑,朝廷和内廷,又会因此而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啊。

水图南似乎懂了陈鹤未宣于口的暗示,又似乎目光只落在江宁的一亩三分地上,恪守本分道:“朝廷的事,小民不敢僭越多言,能做的唯有恪守此前的规章条例,按部就班做工。”

陈鹤敲打不出什么,放了水图南离开。

“这水老板,年纪虽不大,油盐不进呢,”余逢生道:“她若继续装傻充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我们时间也紧张,莫不是真要等内廷再派太监来接管织造局?”

那到时候可就更加难办了。

陈鹤摇头:“五十万亩田,种过桑再种稻,不知行不行。”

余逢生的想法更直接,一板一眼,清楚得就像律法上的条文:“照我说,也别搞什么事缓则圆了,曹汝城那般的厉害人物,也因着事缓则圆两边不讨好,身陷囹圄,我们不若趁着灾情未竞,重新丈量田亩,分地于民,维//稳定安,如何?”

“五十万匹丝绸呢?”陈鹤问。

余逢生把筷子往空粥碗上轻轻一拍,语气带上几分讥讽:“继续织啊,织造局不是专为皇帝分忧的么,内廷不是天天把皇帝陛下挂在嘴边么,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去。”

余逢生的想法始终没变过:“行省之内,军、政、御史三衙互相监督牵制,本不该出现独立于三部衙门之外的织造局,既然那帮阉人非要打着皇帝的名义,继续把手伸来江州,那就必须答应把织造局并到布政衙门管辖,同时受提刑衙门约束,受巡察御史监察!”

“这件事急不得,还要看东宫最后的意思,五十万匹丝绸,只是东宫驱逐季党的借口,并非是真要江宁一年之内产出那么多,江宁先稳下来,丝绸的事,我们慢慢处理。”陈鹤掰半个烧饼递过来,“再吃点?”

余逢生连连摆手,她一个北方人,来在江宁,至今水土不服,饮食不服。

那厢里,水图南走出衙门,发现卫光文没走,和车夫老潘等在一处,二人抽着烟聊天,吞云吐雾的,水图南下意识拧起眉心。

“图南,”卫光文夹着才抽到一半的卷烟,指间一点火星忽明忽昧,“已经不早了,还去铺子么?一起去吃饭吧。”

老潘已经飞快熄灭烟袋,两手扇散周围的青烟,去解拴在拴马桩上的马绳。

“我在衙门里吃过了,陈大人请的,”水图南看着眼前这个面孔有些陌生的青年,道:“光文,你我自幼相识,有话但说无妨,不必像和其他人那样弯弯绕绕。”

“好吧,我确实有件事想同你商量,”卫光文叹声气,眼神不敢和水图南接触,“不好在街上讲,我们找个地方坐吧。”

水图南点头,转身朝另一边:“老潘,去附近的茶居。”

老潘应了是,她继而看向卫光文:“你的车跟着老潘就好,茶居离这里不远。”

她拒绝任何光文与她同乘的可能。

大通主营茶叶,在江宁城内又岂会少大通的茶楼。卫光文摸摸鼻子,点头应好。

据他所知,于霁尘虽然恶贯满盈,但对发妻还算厚道,干干净净地给图南留了三千架织机,六万亩桑田,二百家绸行,二百家茶叶行,十一座茶山,五万亩茶林。

再加上水氏织造自己的家底,图南成为新的商会之首可谓板上钉钉。

这个时候,母亲非要逼他来找图南,还说什么于霁尘死了,打铁要趁热,钻空要趁虚,可他哪有那个底气开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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