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米饭煮出来,这菜岂不是凉了?
他犹豫片刻,只能把早上陆鸣山留下的两个硬馒头从橱柜拿出来,拿了竹蒸笼,搁在烧热水的锅上,就着锅里剩的水把馒头蒸热。
唉,真没想到,忙活了老半天,还是逃不过吃陆鸣山煮的猪食的命运。
蒸馒头的空隙里,他先尝了尝自己炒的菜。
辣椒炒肉还不错,因为油放得多,肉片没有焦糊,只是炒得太久有点儿老,而且盐巴放少了,滋味有些淡。
江问简对自己初次下厨的作品十分满意,总结:“下次多放点儿盐。”
然后,他又吃了茄子。
茄子就很一般了,油放得少,不香,没有炒透,有些茄子块是生的,有些又被烧焦了,吃起来参差不齐。
江问简皱起眉头,嘟囔:“是因为油放少了么?”
也有可能是油太热了,册子上说是八分热来着。
下次再试试吧。
他等馒头蒸热,就着菜吃完了两个馒头。
也许是菜的油多,搭配起来,显得硬邦邦干巴巴的馒头都好吃多了,江问简心满意足,美美地吃完了午饭。
不过,他中午烧的菜太多了——主要是那一斤多的猪肉,江问简全切了,炒出来一大盘。他又不是干活的劳动力,饭量不大,一个人一顿根本吃不完这么多肉。
要放在江家,吃不完的饭菜自有下人们撤下去,至于撤下去后去了哪儿,江问简就不知道了。
而现在,要他自己来处理这剩菜,他一时束手无策。
一来,这么多肉,陆鸣山还没吃上,就这么倒掉十分浪费,二来,就算要倒,倒去哪儿?
他一时没有好主意,干脆不管了,把剩菜收回橱柜里,等着陆鸣山晚上回来再说。
用过的猪油、盐巴也被他收回去,切过菜的砧板和菜刀用热水洗了洗,但没能洗干净,仍是油乎乎的。
江问简就嘀咕:“连个皂角也没有,陆鸣山晚上回来可要记得带……”
不然他们连晚上吃饭的干净碗筷都没有了。
还有,自己昨日换下来的衣裳也还没洗呢。
没有皂角,洗东西真不方便。
江问简想了想,把刚刚打上来的那桶水拎进柴房,将两个灶膛里的柴火归拢到一处,烧了一锅热水,打了热水在洗菜盆里,把碗筷搁在里头泡着,而后又用自己洗脚的大木盆泡了昨日的衣裳。
反正衣裳也就穿了一天,拿热水泡泡就当洗过了,下午的太阳这么大,正好能晾干。
晾好衣裳,洗了碗,把灶膛的火灭了,江问简长长伸了个懒腰,抬头一看天色,日头竟然已经往西斜了,过了正午了。
他不禁叹一口气:“忙些琐碎事务,竟然眨眼就去了半天。”
而且这茅草屋里连个滴漏也没有,辨认时间只能看院里那株柿子树被日光投射在地上的影子。影子朝正北时,是一日中它最短的时候,便是正午,影子向东北便宜,便到了下午了。
没有精确的计时,便也不知道自己做事花了多少时间,江问简原先在家苦读时,可没有这样自由散漫地挥霍过时间。
他走出柴房,站在屋檐下,日光正好晒在他的衣摆上,热烘烘的。屋后的山林里传来嘶哑的蝉鸣,漫山遍野地为这炎炎夏日嚎哭,听起来有点儿吵,但配着这夏日、深山、茅草屋,又显出几分闲散的惬意。
自从父母去世,江问简一直过着头悬梁锥刺股的日子,一刻也不敢停歇,现在忽然体会到这闲散的惬意,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就像陆鸣山说的,现在既然已经落到这副田地了,忧心前路茫茫、害怕虚度光阴,都只是徒增烦恼,只有吃饱睡好,养精蓄锐,才能东山再起。
江问简从小被宠着长大,心态便也乐观,很快自我开解完毕。恰好通往后院的过道吹来一阵微凉的山风,他便站在屋檐下迎面享受了一会儿微风,再次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这会儿日头还晒,先睡个午觉,晚一点再去菜地里看看。
江问简便进了卧房,开着门窗通风,自己爬上了床,放下粗麻蚊帐,倒头就睡。
他一向有午休的习惯,睡的时间也固定,半个时辰就爬起来了,下午便戴着从仓房翻出来的斗笠,去后院菜地里,照着册子辨认了各样瓜蔬,又拿锄头把空着的菜地翻了一遍土。
翻菜地可比做饭洗衣累多了,江问简娇气得很,弯一会儿腰就受不了,只能干一会儿歇一会儿,寥寥几块方格子菜地,翻了一下午才翻完。
等到天色都暗了,他才干完活儿,抱着洗菜盆去瓜藤下摘了一条茄子,想了想,又摘下一条丝瓜。
晚上陆鸣山回来吃饭,得多炒几个菜。
他又摘了几个辣椒,一边摘,一边把辣椒树当做陆鸣山,一本正经地对话:“这下你可不能说我吃白饭了,你在外面打猎,我在家也干了一整天的活呢。”
“我还给你煮饭吃,天地良心,我过世的爹娘都没吃过我煮的饭。”江问简不忘补充一句,“比你煮的猪食好吃多了。”
摘完辣椒,他抱着木盆准备往回走,刚迈出一步,余光忽然瞥见一旁菜地里有个什么东西在动。
“嗯?”江问简低头一看。
昏暗的天光下,一条手腕粗细通身乌黑的长蛇正在菜地里徐徐爬行。
“啊!!!”江问简目眦欲裂,吓得一蹦三尺高,一个猛子就往前院冲,嘴里下意识大叫,“陆鸣山!陆鸣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