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尽残红春色暮,一朵盈盈娇似玉。①
这似玉便是一个牡丹花妖,据说是生于皇城城郊百岭崖崖畔的一朵野花,初成人形的时候恰好被游猎到此的启元帝看中,直接收入宫中做了妃子。
“那算什么,一朵野牡丹而已。”应熙朗拽下自己腰间挂着的白玉腰佩拿在手里把玩,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话音忽然一转,假模假样的戚戚然哀叹一声,“不过也倒是可怜了那朵花,一腔痴情错付,早早成了你们那劳什子人族帝王的药引子。说什么情呀爱呀,虚情假意的人类!”
“你倒是知道的清楚。”空寂雪额前垂下来的一缕青丝微微晃动。
像是拿妃子做药引子这种事,哪怕这个妃子是个妖,这种事也是在皇族密辛范围内的。便是宫里的人都少有几个知道的,可这花妖却是知晓的一清二楚,不免令人纳罕。
应熙朗弯了弯眸子,“我看你知道的也不少。”
空寂雪抖了抖袖子,将手背在身后,长眉一挑,浑身气息松散,“不知道,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你最好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应熙朗笑着凑近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脸上,他压着声音,“你觉得那朵牡丹便是最美的么?”
空寂雪挑眉一笑,“瞎子可看不见,我又如何知道她美不美?”
世人说美,或许那便是美的。
应熙朗轻哼一声,和他拉开了距离,带着炫耀的说道,“那等你见了我,才知道什么叫做‘美’。”
“那看来你当真是俊美极了?”空寂雪扶了扶头顶的斗笠,心中来了些兴致。散漫了这么长时间,第一次有了想要快些把眼睛治好的念头。
他倒要看看这个人间绝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间绝色。
一轮幽月悬挂在天空的正中.央,月光浩渺,众星的光芒都被它掩盖在自己的光辉之下。
夜深了,整个街道上都是静悄悄的一片。丝丝缕缕的寒意通过地下攀爬到脚踝,浸凉入骨。
空寂雪估算着那小鬼也该找到自己的靠山了,他抬手,右手手腕上缠绕着的手串便如同游鱼般飞蹿了出来,它不断的延伸变长,这时才能看出这手串原来是一条缩小了的锁链。
锁链银光一闪,便消失在了这浓墨般的夜里。
应熙朗“呦”了一声,调笑道,“看来捉妖师大人还真是来捉妖捉鬼的啊?”
他把手并在一起凑到空寂雪跟前,“你那法宝我还未曾见识过,不如先绑绑我,我见识完了你再去捉鬼?”
空寂雪:“……”我送妖怪下地狱你还没见过地狱呢,要不要也见识见识?
空寂雪这么想着,便也把话说了出来。
“要是捉妖师大人把我送过去还能再把我带回来,那便是地狱黄泉又如何,我也不是不能去一去。”应熙朗笑着就要把自己的手搭在了空寂雪的肩上。
空寂雪及时的往前走了一步,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避开了他的手,从应熙朗的角度来看只能看到他似笑非笑的唇角,“如果你实在想去的话,我送你一程也就是顺手的事儿,至于能不能回来就与我无关了。”
这话空寂雪可是说真的,虽然留这花妖做个逗趣的物件儿是不错,但要是他实在想去见识见识阎罗地府是个什么模样,空寂雪更是不吝于满足他。
看着他的背影,应熙朗“啧啧”叹了几声。
看啊,这就是傲慢。
在明知道自己目的不纯的情况下还纵容自己跟着他,不仅如此,空寂雪还一直把他自己放在能够掌握别人的生杀大权的位置上。
应熙朗觉得空寂雪落得个如今的处境,跟他的傲慢是万万脱不了干系的。
傲慢的人,往往容易败北。
空寂雪对他的放任自如,又何尝不是一种藐视的傲慢?那他就要做好为他的傲慢付出代价的准备。
应熙朗眸中划过一丝戏谑,这就是天之骄子吗?
正思考着,一只手忽然落到了他的肩膀上。
应熙朗一愣,才发现不知何时空寂雪又转过身来了。
空寂雪的手还搭在他的肩膀上,俊美的眉眼染上了些许愁色,“差点忘了,我看不见。”
“然后呢?”应熙朗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只好似白玉雕琢而成的手,青色的纹路在这白玉中若隐若现,如同穿花的蝴蝶一般引人注目。
“自然是劳烦应兄带路了。”空寂雪翘了翘唇角。
“有用的时候是应兄,没用的时候叫妖孽。”应熙朗嫌弃的撇了撇嘴。
空寂雪但笑不语。
两人走在这荒无人烟的小道上,周围的两排屋舍上还挂满了人头,别提多瘆人了。
但奈何这两个人一个真的看不见,一个正在装作看不见。
在这种诡异的氛围烘托下,可怕的人好像变成了他们。
他们的影子在两侧“红灯笼”的照射下被拉的极长,好像影子不再是他们的,又或者是他们的影子里藏了什么别的东西。
“咚咚咚……”
拨浪鼓的声音相比之前变得缓慢而悠长,它再次在这条街上响了起来。
但似乎除了这拨浪鼓的声音外便再没有其他的变化了,它忽远忽近的在小道上响起,像是要引诱.人跟上去一探究竟。
“好像有东西来了。”应熙朗看着小道尽头,眼中也带了些警惕。
“什么东西?”空寂雪牵着他的手,温和的语气中带了些疑惑。
应熙朗被他冷冰冰的手冻的一个激灵,心中的念头转瞬即逝,空寂雪的手原本有这么凉吗?他下意识的转过头去。
就见空寂雪那张松风水月的脸上忽然勾勒出一个夸张的微笑,艳红红的嘴唇仿佛要咧到耳后。
应熙朗心头一跳,想要立马松开被握着的手,但眼前的景象却是突然扭曲了起来,身后一道黑影紧接着扑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