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无论是下河抓鱼还是上树抓鸟,柏源都有他的主意。
而且他的主意的一部分必定是拉着我。
为了免遭从树上掉下去的厄运,我十分自觉地从他身后紧紧攀着他,虽说姿势不怎么雅观,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然后我发现我多虑了。
他身手非常矫健,爬起树来像一头豹子一样噌噌往上蹿,而且他还会时不时腾出手来托一下我。
这是人类的体能可以做到的事情吗?
还没等我回过味来,他就已经蹿到了一处较为宽敞的树杈上,小心地将我放下来。
“这里有点高,小心别乱动。”他嘱咐我。
瞎子的好处就在这里体现了,反正也看不见,就不存在恐高的问题了。
不过,这里明显比地面上冷一些,瀑布的水声也小得几乎听不见了。倒是他说的那种鸟叫声越来越清楚,仿佛那只鸟就在离我们不远的枝头。
柏源并没有立刻去抓它,而是在我身边坐下。
我的手撑在树杈上,他就把他温暖的大手覆在我的手背上。
总要触碰着对方,才能觉得安心。我以为这是瞎子的需求,没想到他一个好人也有这毛病。
我自然而然地倾向他,半靠在他宽厚的肩上。林间的风带着些许寒意,我向他怀里缩了缩,他也就势搂住我。
“柏源,你身上为什么总是暖暖的?”
“为了让你取暖。”这话听起来很对,但又好像有哪里不对。
“那要是夏天,你能变凉吗?”
“呃……那等我试试啊。”这种事能试吗?
枝头的那只鸟叫得更欢了。它仿佛察觉到旁边有对小情侣,于是也更加卖力地呼唤起它的情人。
我知道柏源肯定心痒痒地想去抓鸟,但是他又舍不得就这样从怀里放开我。
还是别让他去祸害鸟了。
我搂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闭上眼睛。他抚弄着我的头发,缓缓开口道:“你昨晚说的……作数吗?”
昨……昨晚?难道我除了非礼他之外,还干了什么让他念念不忘的事?
我拼命搜刮我那因为伤风感冒而变得有些迟钝的脑子。
结果自然是什么也没想起来,还因为勉为其难地用了脑子而开始有点想睡觉。
柏源看出我又陷入迷糊状态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拍拍我的头说:“困了就靠着我睡会儿吧。”
如此甚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然而,就像是一直找寻的失物会在意想不到的时间突然出现,失去的记忆也会在松弛的瞬间重新浮现。
“喔!”我恍然大悟地坐起来,一不留神头顶狠狠撞到他的下巴上,疼得我俩都轻呼了一声。
我揉着自己作痛的脑壳说道:“你是说那个吧?当然作数,怎么不作数呢。”
“……”
笑死我了。感觉他在盯着我,想我是不是真的知道他指的到底哪句话。
偶尔像这样玩弄一下纯真少男的感情,好有意思。
“对了柏源,你今年多大了?”
“不知道。”
“你不知道自己几岁吗?”
“记不清了。”
看着我一脸奇怪的表情,他又补充道:“因为很小的时候就在斗兽场了,那里的人也不会记你的年龄,时间久了大家就都忘了。”
唉,一不小心又扯到这个话题上了。每次一提到他小时候的事情,想起他遭的那些罪,我就会很怜惜他,想着不管他有什么要求都满足他。
“咱俩应该差不多大?”我不确定地说。
“可是你很像小朋友。”他笑着说。
像小朋友的是你才对吧!一天天摸鸟抓鱼逮兔子没个消停。
不过,我转念一想,他的确有从阅历上俯视我的资格。他那种从小在斗兽场里面摸爬滚打、却仍然坚持自我的经历,根本不是常人所能承受。
他身上还是有很多我尚未弄清楚的谜团。
“柏源,我记得小时候你有天晚上伤得挺重的,第二天就又能到处跑了。你怎么会恢复得那么快?”
“这个其实我也没弄明白。”他想了想说道,“那晚我都觉得自己死定了。可是第二天早上醒来,又好像没事了一样。”
“真奇怪。难道说,有神明在暗中保佑你吗?”
他笑了笑,又摸摸我的头发,说道:“哪里有什么神明。那时在我身边的,只有你啊。”
“那,是我让你很快好起来的吗?”
“我觉得是。因为你被接回王宫之后,我在斗兽场上受的伤明显好得没有那么快了。”
“没想到我还有这种本事。”我若有所思地说。但其实我当时什么也没做,只是抱着年幼的他睡觉而已。
“是啊。”他在我发顶落下一个轻轻的吻,“你是我的奇迹。”
柏源,你也是我的奇迹。因为我是靠着对你的爱,才能在这黑暗中活下去。
就在我们试着触碰彼此心意的时候,又一只鸟扑棱着翅膀飞过来了,并且落在先前那只鸟所在的枝头上。
它终于唤来了它的爱人。我由衷地替它们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