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0日
她说头有点疼,我就带她去医院复查。
医生看了以后说,还是老毛病,现代医学技术无法根治,只能让家人做好保护。
就好像,她头脑中的神经元承载不了太多压力,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把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全部抹去,包括关于我的记忆。
听她的家里人说,这个病是从她很小的时候遭遇了一次车祸之后开始的。她的父母在那场车祸中丧生,她失去了正常的记忆和语言功能。
我第一次见她就喜欢她。好像我们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我尤其喜欢她那对平常日子都充满好奇的赤子模样。
后来才知道,那是因为她有疾病。
4月25日
她的头疼越来越严重,我知道这是她的记忆即将再次清空的前兆。
我只能抱着她,安慰她,希望她好受一些。
这次发作的周期比之前短了不少,令我有些担心。
她开始出现幻觉,说看见有巨大的蓝鲸从空中游过,说看见在另一个世界,我们是生死与共的公主与骑士。
她问我,我们是不是其实都生活在水里。
我说,是啊,我们是鱼和水,生来就在一起,离了谁也活不下去。
5月3日
这一天还是来了。我参加完练习赛回到家,发现她已经不在了。
之前为了防止她走失,我在她身上放了追踪定位器。于是我很快就找到了她。
她在公园的湖边和几个男生呆在一起。就像无主之花必定会招蜂惹蝶一样,那几个男生一看就是找她搭讪的。
我走过去,那几个男生认出了我,喊着柏源老师请给我签名。
有个男生递给她一张纸,于是她也学着他们的样子请我签名。
我没理那几个男生,抓着她就往回走了。
在回去的车上她一直怯生生地看我。回到家她就开始闹了,说我绑架了她。
我也很生气,她总是把我们的一切都忘得干干净净,只留我一个人承受这些。
我一下没控制住自己,就对她……她拼命挣扎,最后跑了出去。
我冷静下来,发现她身上的追踪器在刚刚拉扯的时候掉在地上了。
我连忙出去找她,天已经快黑了,外面还下着雨,我不敢想象她一个人在外面会发生什么事。
我只祈求,让我把她好好地带回来,我以后再也……
……
……
日记到这里结束了。接下来应该就是我们在雨夜相遇时候的事了。
难怪我总觉得头脑里像是蒙着一层雾,记忆断断续续不成片,使劲想就会头痛。
如果说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得了这种病,却能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该说是多亏了某人的万全保护吗?
真希望下次不要再犯病伤他的心了……
柏源接完了电话,从屋里走出来。我对他笑笑,在画纸上写下:是助理打来的电话吗?
他稍微有些吃惊,可能我之前从没这样仔细询问过他的事情。
“嗯。助理说明天有一场友谊赛,但是我推掉了,我想……”他看着我,又没说下去。
我在画纸上写道:那明天,你给我当模特,我给你画画好不好?
我看见他眼中那层伤感的神色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琥珀色阳光般温暖的笑意。
“好啊。又可以向喜欢的老师约梦图了。”
他眉眼弯弯,笑得像我送他的那只草编兔子。
然而我眼前的视野却再度黯淡下去,直至他的面容彻底隐没在黑暗中。
我从另一场梦中醒了过来。
我从床上坐起来,努力适应眼前再度袭来的铺天盖地的黑暗。
如果非要承受某种缺陷的话,相比之下,永远看不见爱人的脸,和不断失去对爱人的记忆,究竟哪个更残忍一些?
如果那真的是某个平行世界里的我和柏源,那真的感觉他很容易被有缺陷的女孩吸引……
圣……圣父心爆棚吗?
在这一切背后,是否有个拿着剧本的存在,以冷眼看我们在人世的苦难中挣扎为乐?
我摇摇头。
我虽然一生被命运裹挟,但我不信命。
屋子一角传来小动物磨牙的声音。
我顺着声音摸过去,发现墙角围着一圈木板。
不用想也知道,里面是他在山上逮的那两只兔子。
我伸手进去摸那只稍小的兔子,它不领情,一蹦一蹦地跳开了。
嘿,你这小家伙,亏我还在山上救了你了。
我又去摸那只大个儿的兔子,它先是仔仔细细嗅了一遍我的手,然后毫不客气地张嘴咬了我一口。
我吃痛收回手。从来没听说兔子还会咬人的。
也许它们不想让我打扰二兔世界吧。
话又说回来,它们在柏源面前就很听话……我沮丧地想,可能我没有他的那种亲和魅力吧。毕竟他在另一个世界也是深受粉丝喜爱的公众人物呢。
但是他喜欢我!我坚定地鼓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