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脸色好差!”
她赶紧扶住亚莱尼斯,他的现在看起来虚弱得下一秒就会直接倒在地上。
虽然她是给他喝了药,但是那个药只不过是暂时让他感觉不到痛苦,和真正的伤药千差万别,根本不能涂完了就完事了。
如果他因为感知不到身体的疼痛和疲惫而强撑的话,很有可能就会直接因为体力不支而直接心脏骤停。
哪怕他有着非人一般的体质,艾拉也不敢保证一定不会出什么大事。
“赶快带他上楼,他现在需要立刻治疗!”
宅邸很长时间没有来过新客人,可以居住的客房全都没有清理出来。菲利普的强烈反对并没有多少效果,亚莱尼斯还是被艾拉带回了她的房间里。
吩咐完菲利普去拿药品和需要用到的器具,艾拉转头发现亚莱尼斯站在床边发愣。
“怎么了?”艾拉疑惑地问,“躺上去呀,你不躺起来,我怎么给你清理伤口?”
亚莱尼斯扫了一眼洁白如雪的床铺,又低头看看自己已经开始渗血的绷带。
他摇摇头:“不能弄脏。”
艾拉怔了一下。
亚莱尼斯已经伤得这样重了,他最先担心的竟然是床单会不会脏。
亚莱尼斯和她印象中的黑暗神简直就是判若两人,在她的记忆里,黑暗神才不会在意什么血会不会弄脏床单,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乐意用血洗刷整座城市。
如果不是有系统的认定,她都快要以为自己找错了任务对象。
她知道神明有多高高在上。祂立于众生之巅,哪怕残忍暴戾,也仍然有大批为他生死的虔诚信徒。
放在以前她绝对不会相信,人类时期的他会这样卑微得像是路边的野草。
“你不用在意这个。”
艾拉压下有点复杂的情绪,轻轻推搡着他没有受伤的地方,把他往床上推。
推了两下没推动。
她无奈,只好继续道,
“脏不脏的无所谓,谁还不会清洁魔法呀,让它干净起来也就两秒钟的事,脏了也不怨你——好啦,快点躺好!”
艾拉的力气并不大,亚莱尼斯根本没有感受到多少推力。他迟疑片刻,还是选择妥协,只好顺着她的意,将被褥掀开到床的另一侧,乖乖躺了上去。
菲利普很快推着一个双层推车回来,上下两层堆得满满当当,全是按照类别整齐地摆放的需要用到的医药器具。
艾拉熟门熟路地挑出几个药瓶,挨个仔细看了看。
不出一会,她轻轻蹙起眉头:“怎么都是普通伤药,魔法药膏都没有了?”
“已经全部用完了,药库里还没有来得及补货。”菲利普回答。
“不对啊,我记得还有别的。”
艾拉记得很清楚,她拿的那个魔法药膏,只是普通魔法药膏里的最后一瓶,药房里面还放着比那个药膏更珍贵、效果更好的药。
艾拉朝菲利普勾勾手指。
菲利普弯下腰,把耳朵贴近。
艾拉凑近菲利普的耳朵,一只手竖在嘴边,压低声音道:“希尔摩诃之泪还在吗?拿来给他用吧。”
“什么?”菲利普怔了一瞬,他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年老耳背,他也压低声音,再次询问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不确定,
“您……给他用吗?”
希尔摩诃之泪不仅是珍贵的药水,它的意义也非同一般,菲利普从没有想过要把它拿过来给除了艾拉之外的人使用。
它是目前来说最好的魔法药水,可以治愈任何外伤,只要受伤的人还剩下一口气,它都可以把人从地狱里拉回来。
但是因为数量太过稀少,它一滴就可以在任何市场上面卖出几十万金币的天价。
“对。”艾拉肯定的回答,干脆得没有一点不舍。
菲利普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不是一个很好的主意,他面色犹豫。
“这是您父亲……”
“没有关系,药就是拿来治病的,现在不正是使用的时候吗?”艾拉毫不在意地说。
“您……”
默了半晌,还是将想要说出来的话吞回肚子里,菲利普知道这些都是小姐的家事,还轮不到他一个外人来评论。
他微微躬身:“我现在就去取。”
艾拉拿起小推车上的器具,用酒精一点点细致地给镊子消毒,盯着被洗涤干净的银器,不由得想出了神。
在这个时代的外人眼里,她和自己家人的关系可以说是疏远到了极点。
——从六岁起就脱离家族本部,一个人被赶到了偏僻的郊外,与亲人断绝联系十几年,没有人不怀疑她早已被自己的家族抛弃。
菲利普口中的“父亲”,在系统给她的记忆里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连脸都看不清。
艾拉其实并不是很在意这些事情。
和她有关的过往记忆全都是虚假的,是系统临时虚构出来编撰进去的。
她和那位遥远的父亲本来也不是真正的父女,没有多少亲情。他给她的药,也没有必要当作纪念品珍藏。
系统突然出声:“你拿了这么好的药去给他用,为什么不要让他知道?”
在她和管家说的时候它就看出来了,艾拉根本不想亚莱尼斯知道这个药。
“光是会给床单沾血就让他那么纠结,如果他知道把希尔摩诃之泪给他用了,说不准会有心理负担。”
亚莱尼斯似乎比她想得还要敏感,希尔摩诃之泪毕竟不是什么随便就能得来的东西,不要让他知道比较好。
手里的器具不知不觉消毒完毕,艾拉坐到亚莱尼斯的床边。
为了方便上药,亚莱尼斯早就已经自觉地将又脏又破的衣服脱下扔到地上,把身上的纱布拆开,露出一道道狰狞的伤口。
艾拉大致扫过这些伤口,一只手举着镊子,一只手拿夹子捏着沾满酒精的棉布,一幅严阵以待的模样。
那些小刺必须要把伤口扒开才能清理干净。
光是想想就感觉好痛。
艾拉头皮发麻。
“如果疼的话,你就再吃一粒这个。”
艾拉示意地朝他床边的桌面投了个眼神,一个棕色的小玻璃瓶放在上面,里面装着几颗圆溜溜的小药丸。
之前的药效应该也差不多过去了,这瓶药的效果要更好一些。
她只会制作魔药,也不是专业的医师,之前几乎没有做过这种清理伤口的事情,只能保证可以帮他做一个简单的消毒。
至于其他的,嗯……她知道自己的技术并不怎么样。
那就只能拜托亚莱尼斯忍着点疼了。
时间紧张不能耽搁,艾拉只是稍微准备了一下,就开始处理亚莱尼斯的伤。
然而,她才刚清理好几个比较严重的伤口,亚莱尼斯就突然有了异样。
“咳咳咳咳!”
亚莱尼斯突然猛地咳嗽一阵,他尽力地捂住嘴,努力抑制住自己控制不住的声音,想要减轻自己的动静。
鲜血从他的指缝漏出,淌到他身下的床单上,洇出一大片血红。
他咳得撕心裂肺,看样子似乎就要两眼一翻背过气去。
过了好一会,亚莱尼斯才堪堪缓过来,他不用看也知道床单有着一副怎样的惨状。
“……对不起。”
他声音虚弱沙哑,看向艾拉的眼里充满愧疚。
艾拉举着器具愣住,看着亚莱尼斯呕出来的那一大滩血迹,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