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所有的一切重新归入沉寂,倦鸟归林时,鸳鸯交颈眠。
黑暗里,谢朝云却毫无睡意,她睁着眼看天上高悬的月亮,听声后传来慕容竣平缓又深沉的呼吸……
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谢朝云把一只手缓缓伸向了枕边靠近墙壁的床缝——那道谢朝云曾每日反复触摸的床缝,里面藏着谢朝云偷偷带来的匕首。
出人意料地,触手空空,可及之处全无匕首。
谢朝云意外,以为自己摸错了,换另一只手探索一番,床缝还是那个床缝,但是匕首,的的确确没了。
可是白天那把匕首分明还在的!正心生疑窦的时候,谢朝云突然发现身后慕容竣原本深沉的呼吸声消失了,四周静谧到一丝声音都没有。谢朝云一惊,转过身,床边的烛火已被点亮,她看见慕容竣坐了起来,靠在床头,指尖挑着的,正是自己搜寻无果的那把匕首。
“二月是在找这个吗?”慕容竣盯着谢朝云,目光沉沉。
……
与其说谢朝云在等十日之期到来后,慕容竣的行动,倒不如说慕容竣也在等谢朝云的决定。
昨晚在两个人最幸福的时刻,慕容竣问谢朝云能不能一直与自己在一起,谢朝云没有回答。
慕容竣便明白,谢朝云的决心从未改变。
他很遗憾自己改变不了谢朝云,但他也明白,自己爱的,恰巧也正是这样的谢朝云。
慕容竣收走了谢朝云的匕首,却从床头摘下来自己的大刀。
“很不巧,本王有刀,二月却没有。”
慕容竣用刀格紧谢朝云的上半身,俯下身去与谢朝云咬耳朵。
“十日已到,不妨与你说说现在的情况。范公度的五千轻骑已在两日前悉数进了汴州城,但重甲兵及增援部队皆在东州,没能过得去。没错,他们都被我慕容竣的人给绊住了。
我答应过你,十日之内不会攻打汴州城,但没说过不去攻打除汴州之外的地方。所以不算本王违约吧?”
“……”谢朝云无言,只横眉盯着那慕容竣。
慕容竣看见了谢朝云眼底的愤怒,但他并不往心里去,继续说道:“二月应该能猜到本王想干什么了吧?你们想包我慕容竣的饺子,但我偏不让。本王这就先取了东州,东州就是我慕容竣手里的箸,插进你们准备好的饺子皮正当中,一戳一个窟窿眼!“
“只不过……”慕容竣顿了顿,接着道,“这还只是个开始,真正的困难还在后头。范公度派了十五万人,精锐尽出。小小东州怎能撬得动这么大块骨头?本王想的是,东州能撑几日算几日,关键在于,与东州往西的樊城、况县、匡庐山蝎子崖、葛村等几处要地,本王皆设了埋伏,不为阻断这十万大军,只为打乱卫国军的步伐,让他们无法形成援救合力,这样你家男人才能夺汴州如探囊取物,为我北燕大军后继南下打好坚实基础!”
“……”谢朝云沉默,虽然知道慕容竣不会坐以待毙,但是当自己亲耳听见慕容竣描述他怎样准备的反围剿,谢朝云依旧会怒火中烧,恨得牙痒痒。
只那慕容竣已经过了需要在乎谢朝云情绪的阶段了,他不在乎谢朝云怎样看自己,只一把捏住谢朝云的下颌,一字一句地告诉她:“现在我就安排人送你去个地方,休要再想跑,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你最好听本王的话乖乖在家呆着,每天对着菩萨祷告保佑你家男人能够平安回家见你。今天丑时三刻,我就要起兵攻打汴州城了。来人!”
慕容竣一声令下,自房门外走进来两名卫兵。
“按之前安排好的,把她捆起来!”慕容竣对那两名卫兵说,“时候不早了,你们该出发了!”
……
经过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的舟车劳顿。谢朝云被人套着头套送进了乡下的一处宅子。
揭开头套后,出乎谢朝云的预料,她没有看见满脸胡子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张妇人的脸。
妇人约么四五十,生得斯斯文文的,净面素眉,衣着素雅但不失精致。妇人头上也无甚金银凤钗,只在脑后插了一根素玉簪。
妇人本就端得严肃,待得看清谢朝云的脸后,竟无声叹了一口气。
谢朝云盯着那妇人也不做声,她猜不出眼前这女人的来历,但妇人很失望,谢朝云倒是瞧出来了。
妇人身后齐攒攒站了两大排士兵,谢朝云认出来,其中有两名便是在慕容竣房里把自己捆起来的那两名兵曹。
“她便是谢朝云?”妇人问身后的一名校官。
校官上前,一躬身:“回夫人的话,是的,她就是谢朝云,王爷想拜托夫人帮忙照顾的,正是这一位姑娘!”
妇人叹一口气,“照顾就照顾,三郎就这么怕她,非得要捆成这样?”
校官再度躬身,“回夫人的话,王爷不是怕她,捆成这样,只是怕谢朝云伤了夫人您。”
妇人哑口无言,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只再度叹一口气,转身推开众人,一言不发地离去……
后来,谢朝云就知道了,这里是鄂州的地界,妇人姓沈,鄂州本地人氏,人称沈娇娘,是慕容竣的生母。
沈娇娘不喜欢谢朝云,在她看来,女人就应该有女人的样子,知书达礼,会针线活就够了。成天喊打喊杀,还顶一张狐媚的脸,那就是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