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的,你别担心我。”
池磊从小就是吵闹的性子,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平时听他唠叨几句就不耐烦了,今天却乖顺得很,不仅没顶嘴,还知道宽慰他,池丞敏锐地察觉什么,不由压低语气道:“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少年的声音顿时有些慌乱:“没,没有,怎么可能!”
一股火气从胸口升起,池丞揉了揉太阳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峻:“池磊,你是不是又去赌了!?”
池丞三岁时被池氏夫妇收养,一年后生下池磊。四人过了一段安稳的日子,直到三年前,池氏夫妇意外离世,只剩下两兄弟相依为命。
十五岁的池磊骤然失孤,大悲下当场昏厥。
于是池磊既要料理后事,还要到医院照顾弟弟。
等到葬礼仪式结束,池磊忽然告诉池丞,他想远离这个伤心地,出国念高中。
池氏夫妇平日经营一家面馆,生意还算不错,留下了一套房子和几万元存款,足够两兄弟在国内读完高中和大学。
看着弟弟日渐憔悴的面容,池丞答应下来。他本来也不是亲生的,养父母能供到他念到高中已经很感激,虽说在法律上遗产有他的份,但池丞总觉得那不属于他。
养父母收养他一年后就生下池磊,从那以后他在家中的地位变得很尴尬。
他们总将“照顾好弟弟”的话放在嘴边,池丞也是这么做的。
于是在养父母离世后,池丞把房子卖了,加上存款一共一百五十万全部转到一张卡上交给池磊。
第二年池磊如愿去到美国,池丞也去到柳城,两兄弟各奔东西。
池磊到美国半年后,靠着开朗的性格与同班同学很快打成一片,某一次聚会上,池磊认识了一个赌徒,因心智不成熟,很快受其挑唆沾上赌博。
甚至为了赌博,花钱找人代课,那段时间池丞忙于竞赛,很少与他联系,等到池丞知道这件事时,池磊已经输光所有的生活费,甚至还找同学借了10万。
知道这一切的池丞是不敢相信的。
他不知道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养父母一辈子的积蓄被挥霍一空,池丞气到胃疼,甚至生出与他断绝关系的念头,可当池磊哭着叫他哥哥时,池丞心软了。
池丞把这些年竞赛的奖金提出来转给池磊,帮他填补这个亏空,然后开启疯狂赚钱,维持自己的生活。
顶着烈日跑外卖时池丞会想,上辈子可能是他欠池磊的,不然怎么会一而再再二三地破坏他好不容易平静稳定的生活呢?
如今才过去半年,池磊又开始支支吾吾,池丞生怕他重蹈覆辙,怕他不说实话,只能放缓语气试探道:“池磊,你有事情瞒着哥是不是?哥知道你一直很听话,告诉哥好不好,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挺过去……”
话未说完,电话那头传来压抑的啜泣,池丞继续道:“你是哥唯一的亲人,如果你出事了哥该怎么办。”
“哥,对不起,我又闯祸了,但是这次真的不怪我,是那个女人故意害我的……”
电话里的声音还在继续,每说一句,池丞的身体就冷却一分,听到最后他已然浑身僵硬似铁,冰冷的血液冲击他的五脏六腑,极寒之气钻入骨头缝隙,他颤抖着抬头,黑夜化身怪兽,唾液从血盆大口流出,噼里啪啦打在身上,他的脚步前所未有的沉重。
马路对面的沈氏大厦灯火璀璨,在黑暗中显得那样温暖,下定某种决心般,池丞一头扎进雨中,朝那边飞奔而去。
-
沈氏集团二十九楼,沈笳正坐在沙发上发呆。
到现在她都无法接受自己被人拒绝的事实。
这种感觉很奇妙,非要说的话,大概像在路边捡了只饥肠辘辘的野狗,为了带可爱奶狗回家,她用零食引诱它,奶狗分明饿到哇哇叫,却还是在她向它伸出手时猝不及防咬了一口。
少年将她推倒在沙发上时,像极了发怒的野狗,浑身毛发竖立,美丽的瞳孔狠狠地瞪着她,清纯干净的长相即使横眉怒目也是柔顺的,叫人生不出半点恐惧,只会觉得这狗龇牙的时候也好可爱啊......
更想抱回家了。
沈笳拍了怕肩膀上被他揉皱的地方,视线转向茶几上的两杯冷茶。
池丞气愤而走时,她曾说,给池丞一个下午的考虑时间,只要在她下班之前来找她一切都作数。
也不知道他当时听见没有。
沈笳慢慢走到落地窗前,俯视暴雨中的万物,远方高架桥上一片密密麻麻的红黄光点,那是因暴雨堵车而未能归家的车辆。
五颜六色的雨伞在马路上缓缓移动,沈笳注意到一个在雨中快速穿梭的身影,似乎遇见什么急事,不仅没披雨衣,还在马路上跌了一跤,被通行车辆浇了一身水渍,像只狼狈的落水狗。
沈笳抬手看一眼时间,六点二十分,已经加了四十分钟班,看来她今天等不到池丞了。
好在她今天也是开车来的,不会担心像楼下那个人一样会淋雨。
沈笳拿起手包,乘坐VIP通道下楼。
当两扇电梯拉开时,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眼前,伴随着着寒凉的湿气,沈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少年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从头到尾湿透,黑色西装紧紧贴在身体上,还在往下滴水。
沈笳皱眉看着他:“池丞,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池丞不答,一步跨入电梯内,高大的身影笼罩住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近在咫尺,眼底有情绪翻滚。
湿成一绺的刘海散乱地搭在额头,雨水顺着睫毛汇聚到下巴,沈笳有些不忍,掏出包内的纸巾递过去。
池丞没接,反而慢慢蹲下身,让自己与沈笳齐平,然后启唇道:“你帮我擦吧。”
冰冷的吐息扑在面上,沈笳捏着纸巾的手顿时一紧。